“是,末将告退。”百里长歌轻移几步,将门口让开,徐幌从她身边经过时,冷哼一声,眼里带着刀子,像是想把她身上的肉剜下来一样,无香他们也不敢多言,担心的看了眼她后陆续出了军帐。
待他们都走后,帐内霎时安静下来,百里长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君流殇,似乎想看看这几日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她迟迟不走近,君流殇也不说什么,径直走过去将她抱在怀中,她的脸挨到他身上冰凉的铠甲,心中的某一个地方,被硌得生疼。
“好几日不见你了,怎么一声不吭的就跑来了?”他在她柔软的发顶落下一吻,眼中带着重逢后的喜悦,百里长歌凉薄的勾起唇角,闷声道:
“我再不来,你指不定都攻打到瑞昌城了。”君流殇笑意微僵,没有说话,百里长歌以为自己戳中了他的心思,推开他,看到他隐有愧疚的双眸,眼底一寸寸冰凉,
“长歌,我知道你现在在怪我,但我只要拿下威灵关,便不会再有下一步了。”君流殇保证道,他自然知道威灵关是她北渊的城池,但他也不会无情无义到吞灭她的故国,百里长歌闻言讽刺的冷笑一声,
“怪你?我有什么资格怪你?你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瞒着我,说明我于你而言是要防着的人而已,我又有什么资格怪你?”她眼眶有些酸涩,明明是在指责君流殇,可为什么?说出的话却伤到了自己的心......
“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君流殇叹道,他怎么可能会防着她,她于自己的意义又岂是用一句话能说完的。
“你当然不是有意的,你是怕我知道后跟来阻止你,然后威灵关便难以攻陷,我说的对吗?”她向来心细如尘,这些东西若是再想不明白就枉她在阴谋算计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君流殇见她看的透彻,坦然道:
“不错,你说的对,我的确是因为担心这点才迟迟没有告诉你。”见他大方承认,百里长歌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但还是问出了自己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你告诉我,你究竟为什么要攻打威灵关?”她灼灼的目光带着急切,她希望他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他自愿的,是慕天临逼迫他的。可沉默了片刻,他在她的注视下垂下了眼帘,
“长歌,你何必纠结那个,我安顿好这边后很快就会撤兵,北渊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你怎么知道就不会受影响?”她嘲讽的问,北渊失去一座城池,他居然还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当真是可笑。
君流殇面对她的咄咄逼人莫名的有些烦躁,他面色微沉道:
“我自然知道。”他带的兵,自然不会再有其它异动。他这句轻描淡写的话一下子激怒了百里长歌,
“你什么都不知道!威灵关是我北渊最重要的一座城池,谁要是占领它,便等于锁住了北渊的咽喉,你带兵攻占,让它成了西昌的,那往后就算慕天临要我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我也不能有任何怨言,你知道吗!”她歇斯底里的吼出自己压抑在心底的愤怒,她要向楚萧然复仇,北渊是她的一张底牌,她还未有任何进展,北渊就陷入了危机,谁知道慕天临会不会伺机算计,一路攻打到瑞昌城,或者以威灵关为礼,送给楚萧然,届时就算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与楚萧然为敌,她便会再一次死在他的手里,而这一切,都是她最爱的人帮他们将自己逼到了绝处。
“长歌......”君流殇不知该如何才能向她解释这一切,但他这一声却把百里长歌的眼眶叫的酸涩,喉头不禁哽咽,她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不然他不会面对自己的质问,一直闪烁其词。
“君流殇,既然你不想说,那么我们以后都不必说了。”她眸光一黯,转身便出了军帐,玳酌和云臻见她出来了,想要上前问她情况,可谁知她翻身上马,向着裕城方向奔去,
“王妃!”她们看了眼军帐内,有些气愤的望了眼里面的人,正想骑马追去,里面的人就出来了,神色冷峻的飞身上马,骑着云臻的马便去追。
百里长歌也不知她现在究竟想干什么,她只是想逃离那个人身边,她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会如此狼狈,五脏六腑都因为那个人而苦涩的难以承受,是不是一开始,自己就不应该对他产生利用以外的感情?
不久前在清凉山庄甜蜜相处的余温还未散尽,现在却已冰凉成霜,她开始对之前坚定不移的信念有了动摇,君流殇......可能一直都在骗自己,只是自己傻傻的以为他对自己留有真情,甚至凌驾于爱,想来也是,君流殇本身就足智多谋,又多疑似妖,岂会让自己这么一个心存不轨的人留在身边还全心全意的相信着......
紧追在她身后的君流殇哪会想到,某人的脑中已经构思出了无数坏的想法,他只是看她不管不顾的横冲直撞,担心她会不慎坠马,
“百里长歌!你给我停下!”听到身后的声音,百里长歌回头一看,见君流殇眉头微蹙的赶上来,她赶紧一夹马腹,想要甩掉后面的人,君流殇见此,暗自咬牙,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迅速起身跃到她马上,长臂直接将她抱住,百里长歌挣扎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君流殇哪能那么容易让她挣脱了,纹丝不动的将她禁锢住,
“君流殇你下去!”
“想都别想,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是嫌命太长了是吗?”他生气的训道,她生气归生气,但也不能玩命吧。
他从她手中夺过缰绳,缓缓将马停了下来,正准备教训她,怀中的人就从马上跳了下去,他也跟着下去,两人横眉竖眼的看着对方,君流殇自知是自己有错在先,于是叹口气道:
“夜里更深露重,当心着凉,赶紧回去吧。”
“你凭什么管我?”百里长歌反问,他既然不打算告诉自己原因,自己凭什么还要听他的?
“你就那么想知道原因?”百里长歌柳眉一挑,意思是,你说呢?
君流殇见她那么执着,于是沉吟片刻道:
“其实,这一次是皇帝提议要攻打威灵关,端州等地发生了天灾,百姓深受其苦,朝中臣子提议攻占威灵关,将受灾州县的百姓移居到此地,所以......”他后面的没说,但百里长歌也猜到他大概会说什么,
“所以,你就主动请缨,带兵攻打威灵关,与我北渊宣战。”她明亮的双眸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清明,君流殇薄唇微抿,胜雪的白衣渗透出几分薄薄的凉意,
“西昌有难,我不能因为你而放弃威灵关,让那些受苦的百姓流离失所。”
“呵呵。”百里长歌冷笑一声,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接着道:
“你怕西昌的百姓流离失所,那么我们北渊的呢?威灵关世世代代生活了几十年的百姓们呢?他们现在都被迫逃到了裕城,你们无情的铁骑对他们而言,就是灭顶的天灾。”难道他们西昌的百姓是人,北渊的便不是了?
“长歌,万事不能两全,我身为西昌臣子,就该为西昌而生,为西昌而死,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乱臣贼子祸乱西昌。”他眼底浮现的一抹戾气令人望而生畏,百里长歌周身的血液一瞬间冰凉,她早该想到的,在琏州那一战就该清楚的知道,她和君流殇的立场是相对的,一个把家国百姓看的比自己命都重要的人,怎么可能会容忍别人谋取西昌......到那时,恐怕两人只能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低语,垂下的睫毛遮挡住眸中流转的苦涩,君流殇执起她的手,冰凉的指尖触及到他温暖的掌心时,有一瞬的瑟缩,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可又贪恋他掌心的温暖,君流殇看她面色苍白,心疼的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道:
“长歌,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就算是慕天临也不行。”他情深意切的一番话让百里长歌红了眼眶,她努力压抑住想要涌出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很久之后,君流殇的确做到了他所说的那样,不让任何伤害她,可偏偏伤她最深的人,就是他......
回到军帐内,百里长歌简单洗漱后,一声不吭就上榻睡了,君流殇忙完回来,就见她面对着墙,想来她赶了两天路,肯定累了,便也没叫她,自己洗漱完上了榻,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在发顶落下轻柔的一吻,目光中隐隐带着歉疚,他今日还是隐瞒了一件事,夺威灵关的确是因为端州等县发生天灾,可还有一个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