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长歌在屏风内旋转跳跃,跟着曲调不断变化动作,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一抹身影,发烧造成的肌肉酸痛让每一下都变得十分艰难,她咬牙承受着□□上的疼痛,抛去苦楚化作柔情,可巨大的晕眩还是扰乱了她,她不小心失足跌在地上,顾不上疼痛赶忙顺着这个动作舞动,不让众人看出问题,可那一幕却全部落入了君流殇的眼底,他的位置正好对着屏风交错间的一个罅隙,她没有因为疼痛表现出脆弱,反而坚持的把每一步都做到最好,可正是她眼中忽明忽暗的坚强,刺痛了君流殇的心。
他面无表情,眼中皆是淡然,可拳头却抓住了白衣的下摆,紧得几乎窒息。一舞终了,周围掌声雷动,撤下屏风,百里长歌红衣嫣然的跪在地上,面容苍白绝美,微微喘着气,大家都以为那是她舞蹈最后的一个动作,实则却是她难以支撑才不得已的举动。
“果真是精彩,本宫还从未见过如此新颖的舞蹈,王妃跳的这是什么舞?”檀贵妃兴致勃勃的问她,显然她也是擅长舞蹈并且热衷于此的人。
“回娘娘,此舞名曰屏影舞,是妾身自创的。”她的声音带着一抹虚弱的喑哑,檀贵妃闻言露出一个说不上是欣赏还是蔑视的笑容说:
“战王妃真是个奇女子,舞跳得好,长得还倾国倾城,日后本宫若有舞艺上的不解与困惑,还得请教战王妃才是。”百里长歌得到她如此高的赞誉,必然引起了诸多人的羡慕与嫉妒,
“娘娘过奖了,妾身不过是班门弄斧,哪比得上娘娘半分。”她伏在地上,态度恭敬却不卑微,丝丝的凉气从地底蔓延到她全身,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结了一层冰。
檀贵妃见她没有露出自己预料中的得意,反而谦虚有礼,不由生出几分好感,她一向喜欢聪明不骄纵的人。
“好了,地上寒气重,快起来吧。”
“是,谢娘娘。”百里长歌谢恩后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用不上力,膝盖不听使唤的跪在地上,她不由柳眉蹙起,
“王妃怎么还不起来?”檀贵妃疑惑的看着她,云臻正想过去扶她,有一个人已经比她先走了出去,百里长歌怎么努力都未能站起身,这让她十分懊恼,正想着该怎么办,肩上一沉,多了一个厚重的白色大氅,她回头,正好对上君流殇紧绷的面容,认真的将身形单薄的她裹紧,他一言不发,可百里长歌知道,他在生气。
众人都注视着那两个人,兰池的目光也未曾移开,她的心因为他的举动而变得酸涩,人一旦产生邪念,便会无休止的斗争,因此内心的鬼魅便被放大至几倍,她开始觉得周围有人在议论她的尴尬处境,即使根本没有人这样做,却也让她觉得无地自容,谁让她刚刚跟那些女眷们说自己才是流殇心里最为看重的,可眼前的一幕,虽然没有发生多么唯美的温情,却也让所有人看到,西昌冷酷不羁的战王爷君流殇,唯一能让他蹲下身子细心呵护的人只有百里凝袖。
他将身躯僵硬的她拦腰抱起,没有说话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的手掌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怀中的人滚烫的温度,慕天临含笑道:
“凝袖与流殇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吧,序儿?”他这句话让君流殇怀里的百里长歌身子一僵,她似乎感觉到什么,可脑袋晕晕沉沉的,实在想不出刚刚自己想到的究竟是什么。
慕子序望了眼君流殇的方向,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是啊......”他看着百里长歌依偎在君流殇的身边,心里不禁泛起阵阵酸涩。慕天临像是想起什么似得问:
“对了,序儿,你也年纪不小了,该成家了,可否有心仪的姑娘,父皇替你们赐婚。”他显然这个问题问的不是时候,慕子序默默的看了眼百里长歌,君流殇黑眸微沉,带着隐隐的不悦,慕子序明白他是在介意上次的事情,把视线转向慕天临道:
“儿臣暂时还没有,让父皇挂心了。”慕天临露出慈父惯有的笑意说:
“也该操心了,你看看人家流殇和你其它皇兄,基本上都成家了,你也抓紧时间,别让父皇等太久。”慕子序还是一样含笑应下了,他其实心里有些诧异的,平日父皇从不关心自己,今日倒是奇怪。
好在晚宴也没持续多久便结束了,君流殇没有迟疑的抱起百里长歌就冲了出去,连兰池跟没跟上都没注意,百里长歌已经几乎丧失了意识,她只感受到无尽的寒冷和浑身针扎样的疼痛,她难受的皱着眉,心里涌起许多的委屈与苦楚,人就是这样,每当异国他乡生病时,就格外的想家,百里长歌也是,她突然很想念母亲做的秋水芙蓉鸭,自母亲去世之后,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吃过了。
君流殇一边观察着她的状况一边催促无寒驾马,他现在十分后悔今晚没有带无香,若是他在应该就不会成现在这样,同时他也有些责怪自己,也是因为自己这几日疏忽了她,才会让她病得这么重。
到了王府后,君流殇径直抱着她就疾步去了梅清院,无寒按他的命令去叫无香,百里长歌睡在床上,盖了几层被子还是不断发抖,双眸紧闭,嘴唇有些发紫,沁竹站在一旁担心不已,打了好几盆水擦拭百里长歌的额头,桔梗正好出去了,回来时无香已经到了,他没跟君流殇多说便开始把脉,他的手法让桔梗的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君流殇的目光不断在无香和百里长歌的脸上来回观察,无香的诊脉片刻,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王爷,王妃此次风寒染得重,发烧加上咳嗽应该已经连续几日了,今晚又受凉加重,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的话让君流殇的眉皱的更紧,
“那你有办法缓解吗?”
“属下自然有办法,请王爷放心。”他准备去配药材,还未多说,桔梗便自告奋勇道:
“我跟你去拿药。”可能是她语气里奇怪的积极引起了无香的注意,他黑亮的眸子看了桔梗几秒,眼角微微弯起说:
“不用了,她跟我去就好。”他指的是沁竹,桔梗心底有些遗憾,但表面上未表现出异样。
君流殇本想要留下陪百里长歌,可云臻却以这会让侧王妃心中不满为由劝他离开,说实话这个理由让君流殇心里十分不满,不过他不是对云臻不满,而是对总是因为顾及兰池而违背自己心愿这件事让他不满,但无可奈何,若是不去看看兰池,恐怕她又要搬出自己亏欠她的事情。
一想到那些话,他心里不自觉涌起一阵烦躁。
☆、孔明先生
无香自从百里长歌病后,就时常往梅清院跑,他自然是为了帮百里长歌治病,还有一个原因他一直藏在心底,谁也没说,就连他最亲近的无寒也不知道。
那一夜他其实是为了搪塞桔梗才随意指的沁竹,因为他总觉得桔梗突然那么积极的想要跟自己去取药肯定有什么目的,换作平时他可能会奉陪,但他恰好发现了什么,脑中正一团乱,没有心思去应付,所以才选了沁竹。
他带着沁竹兜兜转转的走到一处院落,他径直走进去,在屋内翻找起来,沁竹跟着进去,发现里面陈列着许多的药材,更令人惊讶的是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摆了密密麻麻的瓶瓶罐罐,沁竹走到那个架子前,惊叹道:
“哇!这里是王府的药房吗?真气派!”在药材间翻找的无香探出头看着她,有些无奈道:
“这是我的房间。”沁竹看了看四周,发现的确是他的房间,因为床藏在了药材柜的后面的缘故,所以一眼很难发现。她看了一会儿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无香配药,她的视线落在无香身上,她突然发觉自己还是第一次和一个男子独处,她细细的观察他,他很瘦,身形修长,五官俊逸出尘,穿得朴素,可是他那身有些破旧的衣衫,很符合他那潇洒坚毅的性格,很适合他那纤细有力的身体以及灵巧的动作和不羁的作风,他正思索着接下来的药材,无意抬眸便与沁竹的目光相碰,两人都一怔,倏地避开视线,沁竹的脸颊红扑扑的,被人抓住自己偷窥的视线实在是一件很羞愧的事,无香也有些别扭的转过身查看药材的名称,微红的耳根泄露了他的不自然。
自那之后,他便常常以来为百里长歌治病的理由,出入梅清院,每当感受到沁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时,他便会有一种泡沫般的喜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