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州守将赵越在何处!”君流殇低沉的声音传出,百姓和将士们都神情呆滞的望向同一个方向,君流殇顺势望去,瞳孔一震,只见一个男子浑身赤裸,用麻布包裹,脚朝天,头朝地悬挂在一根有两人之高的木杆上,浑身不知是涂抹了什么湿漉漉的,而他的脚,不断燃烧着,冒着烟的火苗鬼魅横生,空气中漂浮着难闻的气息,这种恐怖的场景周围的人仿佛没知觉,柳氏兄妹看到后被吓得脸色苍白,百里长歌看着那骇人的场景,心里一寸寸冰冷,
“那是什么?怎么会把人整的那么惨!”柳云飏的手心不断冒着汗,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心里一阵阵发憷。百里长歌冰冷的望着那正不断燃烧的人,一字一句的解释道:
“那是一种刑罚,名曰点天灯。”
“什么?!”柳云飏闻言一震,他想起以前曾听父辈们说过,点天灯是一种很残忍的刑罚,会把犯人扒光衣服,用麻布包裹,再放进油缸里浸泡,将他头下脚上拴在一根木杆上,从脚上点燃,那时他听到这事后还被吓哭了,父亲告诉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刑罚了,谁知今日他却亲眼所见了,胃里一阵排山倒海,他忍不住跑出马车吐了,百里长歌看他苍白虚弱的样子,知道这场景对他们而言确实有些难以接受,别说是他们,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看到后还是起了一身冷汗,她望向大军前的君流殇,想看看他是何反应,他的脸色也十分难看,用面若冰霜来形容也不足为怪,他用剑指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将士,呵斥道:
“说!这是怎么回事!”那将士一下子被他吓得跪在地上,赶忙解释道:
“禀将军,昨日朝廷来了几个人,来了就问谁是赵越,结果赵越将军还未做反应,那些人便将他打晕绑了起来,在油中溺死后......点了天灯。”
“那些人是谁派来的?”君流殇问,
“他们说......是皇上派来的,说赵越将军藐视圣上,耽误军情,令琏州等城被悉数攻占,特来处置。”君流殇闻言便知,皇上肯定是因为赵越先传书给了自己一事处置赵越,陛下说到底还是信不过自己......他苦涩的笑了笑,心上却是被狠狠的扎了一刀,看来此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啊......
☆、分内之事
“来人,将赵将军厚葬。”君流殇闷声命令人将死相凄惨的赵越放下,他内心充斥着难言的钝痛感,好像从小就很信赖的人背叛了自己,还用最无情的血象来提醒你,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听闻他的命令,从前跟随赵越的士兵们都悄悄打量同伴,没有人上前,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君流殇将那些看在眼里,隐隐的猜到些什么,
“怎么了?为什么都不动?”士兵们低着头,为首的一个士兵迟疑了一下缓缓上前,嗫嚅的解释道:
“启,启禀将军......是皇上下令的,不许私自将赵将军放下来,任其燃烧殆尽......还要把烧完的骨灰......倒进污水中。”随着他的话,君流殇骑在马上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去将赵将军厚葬,皇上若怪罪下来,我一力承当。”
“是!”那士兵闻言感激的眼泛泪花,赶忙去将赵越放下,熄灭他身上依旧在燃烧的火苗,远处的百里长歌,看向君流殇的眼中多了几分欣赏。
君流殇听绥州城的守将报告了总体情况后,命将士们将此次带来的军粮分散下去,百姓们拿到粮食都重新振奋起精神,安顿好一切后,君流殇才发现这么久还未见无香他们,便问绥州守将潘琦:
“对了,玄影十八骑在哪儿?”潘琦神情一凛,解释道:
“玄影十八骑执意要躲藏在琏州城内探查北戎的军情,应该今晚就回来了。”君流殇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奔波了几日,他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军帐,准备好好沐浴一下,命人准备好了热水,他躺进浴桶内,温热的水让他舒适的放松了全身,他刚阖上了干涩倦怠的双眼,脑中快速的回忆起这几日的一切,赵越的死算是皇帝给自己的一个警告,这种警告方式还真是特别,用最极端的残忍来昭示皇权不可侵犯,忠心为国却也敌不过皇帝的疑心,自己这些年的呕心沥血是否都是错的?
他正闭目沉思着,氤氲的蒸汽让他的头发变得湿漉漉的,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落入他的耳中,锐利的双眼倏然张开,
“将军?”婉转清丽的声音飘了进来,百里长歌没多想就走了进去,谁知竟看到美男沐浴的场景,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君流殇本想背过身穿上衣袍,眼角瞟到她绯红的面颊,突然玩心一起,干脆继续泡在浴桶中,隔着雾气,魅惑的望着她,百里长歌从未见过君流殇这番模样,手足无措的揪着自己的袖子,思索着该如何化解这尴尬的气氛,
“我......没想到你在沐浴......我先出去了。”她结结巴巴的说,眼睛不敢看君流殇,转身欲走,君流殇磁性的嗓音悠悠的飘了过来,让她一下子顿在原地,
“服侍夫君沐浴,不是你的分内之事吗?”百里长歌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笑眯眯的转过身,
“既然将军这么说了,凝袖怎敢不从,那凝袖服侍将军沐浴吧。”她在君流殇惊讶的注目下走到他的身后,挽起自己的袖子,冰凉的手指触到他的脊背,带起一阵触电般的感觉,指尖感受到君流殇僵硬的肌肉,她暗自偷笑,君流殇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会给自己沐浴,他以为她会羞涩的跑出去,这下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行了!你出去吧,我洗好了。”君流殇语气僵硬道,百里长歌佯装惊讶,
“诶?这才刚洗就好了?”她语气中暗藏的戏谑被君流殇听的真切,薄唇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笑,
“那你进来一起洗好了。”一把将百里长歌拉进浴桶中,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百里长歌没有防备的就掉了进去,水一下子打湿了她的衣衫,百里长歌生气的抬起头,
“你干什么!”她头一抬,想要出口的话一下子就噎住了,此刻她的脸和君流殇的脸只有几寸的距离,君流殇的呼吸吹拂在她的脸上,痒痒的,因为浴桶内狭窄的缘故,两人几乎贴的紧紧的,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君流殇的手握在她纤细的腰上,目光不自觉的被她娇艳的红唇吸引,鼻尖嗅到她身上的暗香,眼神渐渐迷离,捧起她的脸亲了下去,百里长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她只觉得此刻的场景十分香艳,这不是她一开始设想的画面。
军帐内的温度渐渐升高,君流殇痴迷的吻着她,握着她腰身的手越来越滚烫,百里长歌青涩的回应着他,这种笨拙的反应让君流殇心情很愉悦,薄唇勾起一个邪魅的笑容,他打横抱起百里长歌,突然的腾空让她忍不住惊呼,双手紧紧搂住君流殇的脖子,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畔,半蹲下身子,和坐着的她平视,他目光炙热的望着她,百里长歌不好意思的别开眼,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君流殇温热的手抚去她因为打湿了而变乱的鬓角,他的动作很温柔,有一种让人很依赖的感觉,他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珍惜着自己心爱的女子,
“凝袖,我很高兴当初皇上让我娶你时,我没有反对而选择了顺从,我也很庆幸,能娶你的人是我。”他深情的对她说着自己内心的感情,可百里长歌的心中却泛起了阵阵苦涩,君流殇,若不是我,皇上也会让你娶百里凝袖,你究竟爱的是百里凝袖这个人,还是......我这个替身?
“我其实......”她突然有一种想将自己一切都告诉他的念想,她希望他能理解自己,她希望他知道自己是百里长歌,而不是百里凝袖,可她还未说出,便被君流殇一句话打断,
“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百里长歌瞳孔一震,想要出口的话戛然而止,君流殇没有看出她的不对,反而接着说:
“我儿时的一个玩伴,我最重要的人,因为我娘不喜欢她,便将她偷偷带出去卖了,我娘骗我说,她的父母带她去远游了,我那时信以为真了三年,直到我无意中得知,她根本就没有父母,而我最信任的娘,居然骗了我那么久,三年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天下之大,我根本不知该在哪里寻她,我最重要的人,吃尽了苦,受尽了折磨,全都是因为我娘的谎言,所以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恨一切骗我的人。”他忆起记忆久远的过去,神情中皆是因为那时的谎言而产生的感伤与愤怒,他口中的玩伴,百里长歌大概猜到是谁,她那日和慕子衿谈话的过程中,听闻了君流殇和兰池相遇的故事,所以兰池脸上一道道恐怖的疤痕,都是那时留下的,兰池是君流殇的初恋,是君流殇最重要的人,所以他再一次遇到兰池,看到她百孔千疮,受尽苦楚,昔日的眷恋与内疚自然会涌出,那些过去,是她无法插足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