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丫为昏暗的房间点上了烛火。床上皇帝眉头紧蹙,双颊发红,刘二丫望着他,心里在为没拦住皇帝喝酒而感到自责。他怎么能因为一时紧张而忘了甄御医先前的嘱咐呢?
梁公公此刻在将永乐殿屋檐上的灯笼点亮,尉迟公公则去了吉乐殿安抚失落的珣国使团。刘二丫守在床边,皇帝眉头越皱越紧,一副很难受的模样,刘二丫忧心重重,起身决定去找甄御医。
夜色冰冷,刘二丫跑出永乐殿,想去御医院把甄御医带过来,却不料一出永乐殿大门就被人从身后一把劫了去。
长廊烛火犹在,刘二丫被人勾着脖子一路拖到了一间幽暗的小房里。身后那人力气很大,手臂壮硕有力,刘二丫反应迟钝,力气又不比对方大,挣扎不得,只好任人拖着。
小门轻轻关上,阻断了走廊外的灯光。屋中落地灯笼内燃着一盏将要化尽的蜡烛,边上放着琵琶古琴等乐器,想必此处是禧寿殿后方供宴席乐师休息的地方。
宴席结束后,乐师早已陆续出宫,宁静的小屋附近没有人,自然没人发现有位漂亮公子被魁梧壮汉拐走了。
身后之人步伐踉跄,一身浓烈酒气,疑似席间醉汉。刘二丫被他带得摇摇晃晃,几次都站不稳,险些被勒得断气。半晌,勾着刘二丫脖子的手臂终于松开,刘二丫以为那人已经酒醒,转过身,轻盈的身体猛然被人按倒在地,双脚被粗壮的腿压着,双手被肥硕的大手拴着。刘二丫贴着冰凉的地板,瞬间动弹不得。
屋外有朦胧人影走过,刘二丫并没有呼救。单纯的他觉得这名壮汉只是喝醉了酒,应该不会杀了他,或者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毕竟两人都是男人。
可事实证明人心是险恶的,不管男人女人,对于一头饥渴的野兽而言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壮汉俯身而下,将刘二丫埋在巨大的阴影中。屋中蜡烛燃尽,陷入一片昏暗,刘二丫只感觉酒气扑鼻,脖子上似有胡子刮过,又似有湿漉漉的物什在挪来挪去。
刘二丫双眼睁得大大的,这才察觉不对劲。正要张口呼救,那肉厚皮糙的掌心却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不得吭声。壮汉手掌很大,不但捂住了刘二丫的嘴,还捂住了他的鼻子,简直是要他的命。
门口的烛光被风吹灭,小房陷入一片漆黑。有一股恐惧在心间蔓延,仿佛有无数只猛兽在角落盯着,张着血盆大口,一步,一步,靠近。
黑暗之中,满满恐惧将其淹没,刘二丫心悸不定,浑身都在发抖。他满是恐慌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侧方的雕花大门,多希望有人经过,多希望有人推开那扇门,多希望……有一道光照进来。是一点微光也好。
空气越来越稀薄,死亡一步一步靠近。嘶的一声,华丽的衣袍被壮汉撕开,露出滑润的胸膛。不知什么东西落在地板上嗒了一声,刘二丫一边颤抖着,一边挣扎着,渐渐的,意识已有些模糊……
长廊拐弯处有烛火闪了一下,似有人大步走过。
就在刘二丫浑身乏力快要晕厥的时候,房门碰的一声被人踹开,带进一丝幽光。身上大汉不知被谁拉了起来,有个人影逆光站在门口,金黄色的衣摆微微反光。
刘二丫不想让人看见他痛苦的模样,把头别向一边,张着嘴在大口大口地吸气。不知是谁重新点燃屋檐上熄灭的灯火,暖暖烛光照进,刘二丫望着墙上光影,起伏的胸口渐渐平息,心中的恐惧也逐渐散去。
踹门之人脱下身上外袍,走到刘二丫身旁,手上长袍刚要盖上,却顿了顿,双眼盯着刘二丫胸口,似乎发现了什么,目光不由一凝。
只见刘二丫心口上有一片不同寻常的红色胎记,仔细一看,那片胎记是由一层层色彩渐变的重重花瓣凝聚而成,是朵绽放的莲花。微光之中,这枚红色莲花印有微光闪过,那人细细打量,在想这是个什么印记。
门外夜风吹得刘二丫有些冷,抬手拴紧了被撕得破烂的衣袍。红色莲花印被破碎的衣布遮去,那人将视线移到刘二丫有些苍白的脸上,手中衣袍抛去,冰冷又带点情绪的嗓音道:“你是不是傻?”
刘二丫内心恢复了平静,呼吸也渐渐平稳,愣愣地取下盖在脸上的金色衣袍,转头望向身旁之人,不禁感到有些意外:“陛下?”
在烛火的照映下,皇帝脸上淡红的醉意尚在。刘二丫撑地坐起,伸手想去探皇帝是否发烧,却被皇帝抓住了他抬起的右手。细白的手腕上,被壮汉拴得发红的掌印犹在,看得皇帝心中怒火隐隐燃烧。皇帝甩开他的手,起身质问道:“你这是想让朕戴绿帽子不成?”
刘二丫起身跪好,拴紧身上的金黄色衣袍,抬头道:“陛下,我没有……“想想好像确实被人摸了几把,垂下头道,”我……错了……陛下恕罪……”
肇事的壮汉被尉迟公公按跪在角落边。刘二丫这才发现此人绑着的一头辫子与那名珣国公主有些相似,似乎是珣国使团里的人。
刚开始壮汉还醉醺醺的,现在发现有一把利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立即清醒过来。壮汉慌慌张张地道:“陛下,陛下明鉴……是,是这美人诱惑在先,逼臣就范,臣,臣是无辜的!”
皇帝拴紧拳头,若是眼神能杀人,这名壮汉怕是早已死了千遍万遍了。
刘二丫虽然刚刚差点被这名壮汉轻薄杀害,但是现在见他脖子上架着把利剑,怕是皇帝真的动怒了才会让尉迟公公这么做的。差点被人杀害还反过来被人诬陷这事真的不可原谅,若是一般人,肯定会夺过尉迟公公手中的那把剑亲手杀了他。奈何刘二丫把天下万物之命看得比自己还重要,觉得是人孰能无过,与其一刀杀了他,不如饶他一命,给他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
刘二丫微微抬起头仰望皇帝,道:“陛下,是我的错。求陛下……放过他……”
刘二丫此言一出,皇帝眼中的怒意更深了,凛声道:“敢碰朕的人,朕没诛他九族已经很不错了。你信不信,朕现在就一刀杀了他!”
见皇帝抬脚就要向前,刘二丫赶忙拦在皇帝脚边,那壮汉吓得大叫:“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知错了,臣知错了!”
刘二丫紧握皇帝的衣摆,双眼尽是哀求之色,依然在为壮汉求情:“陛下……求陛下放过他,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陛下要罚,就罚我吧……”
皇帝隐在身后的手隐隐发抖,拳头越拴越紧,强忍着心中怒气。屋外的那盏灯笼再度被风吹灭,皇帝的脸隐在梁柱的阴影之中,让人看不清神色。良久,只听他冷冷的声音道:“押入大牢。”
刘二丫上前去,想要说些什么,皇帝却已转身而去,冰冷的嗓音悠悠传来:“没让他死!”
刘二丫和壮汉大大松了一口气,刘二丫远远地道:“谢陛下!”尉迟公公将那名壮汉押了出去,壮汉经过刘二丫身边时,羞愧地道:“抱歉……多谢……”
空中星河闪烁,有虫鸣声在草丛中嘶鸣,刘二丫站在长廊之上,一直望着屋檐上挂着的那盏栗木白灯笼。灯笼上绘有蓝色浮云,被风吹得转了转,浮云朦胧,宛若散去。待灯笼停止转动,烛火燃得更明了。
今夜小屋里发生的事情已乘云飘去,刘二丫心中一片清明,望着烛光微微一笑,在为救下一条人命而感到慰藉。
凌晨有换班的太监在为长廊边上的灯笼换上新蜡烛。玺春殿隐没在夜色里,黑暗之中有人走进刘二丫先前被困的房间,于桌脚边,捡起了一条白玉项链。
第12章 孤儿
山峦连绵,小溪木桥上有人提灯笼走过,梆子声传入小村村民的梦中,只听屋外更夫道:“寅时五更……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临溪边上有间木屋小院灯火通明,几名仆人在屋外烧火煮水,有女子着急地从屋里拿了木盆子出来,随即一名仆人倒了一盆热水快步跑进屋内。
打更小哥站在木篱边上问道:“屋中何事?可有需要帮忙的?“烧火的仆人坐立难安,一边扇火等水烧开,一边往屋内张望,听闻篱笆外有人说话,瞟了一眼,心不在焉地道:”家中姑娘临盆了……“又似在自言自语,“怎么还没生……真是让人担心……“
打更小哥又道:“可需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