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针蛊可不得了,中蛊者全身血液通绿,先是无知无觉,直至遍身无端生出坚硬如针的白毛如雨后春笋般破体而出,故称针蛊。那种痛......经载生饮凤血可治,那凤凰血岂是寻常物,除非闯入古墓杀了守陵神鸟,否则上哪找去。你突然问这作甚,莫不是小百里中了针蛊?”
“她没有染蛊,我......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遂好奇问问罢。对了,阿音呢?”
“她趁九头虺休眠养伤期间回第六阶补阵去了,之前打斗时阵眼乱成一团,再不补回去怕困不住它了。”卫封抢答道:“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
“你们怎都不去帮衬她?”户绾急切的语气中略带责问。
“他们若来帮我,怕是要吵醒九头虺与我再斗一回合。”百里弥音面无表情出现在洞口,身后却多出一个颀长的身影。
听到百里弥音的声音,户绾匆忙拭干泪,回过头看向洞口。那抹身影让山洞内三人霎时警觉起来,纷纷起身一言不发紧盯着,心里都以为百里南现身了,既期待又忐忑。
“卜旦?!”待身影走近,三人异口同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百里宗主胁迫我跟进来的。”卜旦畏畏缩缩杵着,自怀里摸出一块画着九阶线路图的方帕,语无伦次道:“他要我跟在祭司后面潜进来替他取石鸮像内的竹简,否则饶不了我,我是被逼无奈才......如今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就让我跟着你们可好?这里面太恐怖了,我......我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安全些,就没再躲着。”
户绾与李堂道长面面相觑,不明白百里南的用意,他何以认为卜旦能帮他拿到金丹卷。卫封绕着卜旦来回打量,不住咂舌道:“嗬,你挺行啊,卜旦,这里面危险重重,你能一路跟进来没让尸蹩和九头虺给吃了,也是命大。”
“卫兄莫要再提那个怪物了,我活这么大从未听过鲦山下面有这种东西,现在想起来都像做噩梦一样不真实。”
百里弥音卸下箭囊放下弓,走到户绾身边目不转睛看着她,轻声问:“脸色这么差,可是睡得不好?”
户绾摇头但笑不语,不着痕迹躲开她伸将过来的手,不想被她发现手掌的伤口,对她细腻的关心差点又绷不住鼻酸流泪。百里弥音落了空的手堪堪擦过户绾衣袖,不死心想再次握住,不料又被躲开。如此三番,她的眉间渐渐漾起疑色,抿起凉薄的唇审视户绾,颇为不悦。户绾见她起疑,怕她追根究底,遂故作俏皮道:“趁我睡着偷偷跑掉,我都还没生气你倒急上了,哼......就不给你牵。”
第16章 显露真身
百里弥音闻言果然眉眼舒展开来,只当户绾小女儿气性,故意要与她闹闹别扭。当即疑心顿消,眼眸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笑意,是对户绾独有的宠溺。
李堂道长和卫封对卜旦细细盘问了一番,却无甚收获。要等的百里南没等来,卜旦的出现一下子打乱了四人的计划,接下来不知当如何安排。若百里南识破四人并非真正想进入古墓,仅是想引他入瓮才特地让卜旦跟进来探虚实,那百里南此时指不定正在靶场附近守株待兔,眼下很难说谁是谁的猎物。
“这局面有点僵啊,要不我们还是出去再想办法吧。”李堂道长沉吟道。
“我赞成。”卫封巴不得早些摆脱合窳不知疲倦的叫唤。
“我可怎么办?宗主定然不会放过我,他的手段你们也瞧见了,我要是不照他说的去做,他岂会对我手软。”卜旦挛缩起褶的脸庞配上哭丧的音腔,令人无所适从。
“你是不是傻,敢情你还真想帮他取竹简?”卫封一掌拍向卜旦肩膀,一派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的模样,道:“真以为自己命大呐,往上还有多少诡谲可怖的妖虫神兽超乎你想象,就算有命去亦没命回,和我们一道好歹还有祭司保护你,怕甚百里南。”
秉着之前对卜旦的怀疑,当他意外出现在山洞时,户绾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设想。九阶里头的妖诡异兽岂会不及百里南可怕,纵是百里弥音亦望而生畏,然而看似胆小懦弱的卜旦却至今举着畏惧百里南的旗号企图深入山体,不合常理。户绾将打结的思绪细细捋了捋,不动声色试探道:“卜旦,犹记你带夷冧去烟亭看诊时,闲谈中曾透露过自己不谙水性,要替百里南取得竹简,这汪深潭乃唯一通路......”
卫封眉一挑,讶异看着户绾,但见她不经意飘来的眼光,当即心神领会缄默不言,七年朝夕相处的师兄妹,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卫封悠然自得抱着手,默默盯着卜旦,不放过他一丝情绪波动。
卜旦挠挠头沉默片刻,旋即憨笑起来,久久未作回应。户绾和卫封相视无语,心里却波澜起伏,很显然眼前这个人自香樟林救起他至今,一直都在扮演夷冧的表兄卜旦。至于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昭然若揭。
“处心积虑布了偌大一个局,不惜自揭皮肉自毁容貌顶着卜旦的身份公然在我们眼皮底下徘徊,百里南,你果然心机深重。”户绾不胜唏嘘。
“户丫头?”李堂道长一脸茫然。
“绾儿?”同样一脸茫然的百里弥音。
户绾定定看着略显慌乱的卜旦,扬眉道:“事到如今还有必要隐藏吗?你不招,不妨我来替你说。你先是掳走卜旦和夷冧,再狠心揭去自己的背皮,损毁自己的容貌,以制造人皮易容的假象,好让我们以为你潜藏着易容成他人的模样,令我们极为被动最终自行进入九阶待你现身,此乃你的目的之一。你顶着受害者卜旦的身份取得我们信任,使我们对你没有防备,得以轻易靠近我们,以至于你出现在此亦顺理成章,此乃你的目的之二。当我们决定不再进阶时,你着急了,我猜紧接着你便会无意让阿音知道我中了针蛊,你了解以她的脾性必会决意入墓为我取神鸟凤凰血解蛊。如此一来便为你开了道,助你拿到金丹卷,可对?”
“你何时中了针蛊?”百里弥音面色阴沉,横眉冷眼逼视卜旦,紧绷的身量升腾起熊熊怒火,似要把他烧成灰烬。
“进瘴气林时,我身上完好无伤,如今想来,大抵是他在盘草堂给我的香包有蹊跷。”户绾沉思道:“香包里无端放的缝衣针刺破了手指,当时确实出现些微异样,却并未往心里去。”
“哈哈哈......户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百里南自问整个布局天衣无缝,眼看要大功告成了,倒叫你瞧出了端倪,我不禁好奇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你分毫不差看穿我的计谋。”百里南不得不叹服户绾的推断,见事迹败露便不再伪装,用回他平素温厚的声音。
“死到临头还笑得出来,若非户丫头聪慧过人,这一趟还真怕如了你的愿景。”李堂道长摆出交手的架势,怒斥道:“且拿命来。”
卫封不疾不徐踱至洞口,防止百里南逃逸,仨人不知不觉形成夹击的阵形将百里南背水围在岸边。百里南见状不屑一顾,似乎并未准备作困兽之斗。状似谦卑向户绾拱了拱手,从容道:“还望户姑娘不吝赐教,我洗耳恭听。”
“绾儿,别和他废话。”卫封显然认为让百里南伏首胜券在握,不禁蠢蠢欲动起来。
山洞里空地狭小,百里弥音使不上最趁手的弓箭,二话不说赤手空拳欺身而上,使出一招凌厉的掌刀劈向百里南脖颈。百里南来不及防御,趔趄往后退避,险些栽入潭水里。甫一站定,她紧接着抬腿一个回旋踢直奔他脑门,带起劲风呼啸扑面而来,竟使上了几分内力。一想到百里南对户绾下了针蛊,她便怒火中烧,要么不出手,出手则利落狠绝毫不留情,招招直取要害,能一招撂倒绝不用两招。
百里南情急之下来了个懒驴打滚,侥幸躲过这一脚,尚未站起身,她又步步紧逼而至,不给他喘息的间隙。但见她五指内扣半握成拳,凸显的指关节微微泛白,看起来坚硬无比犹如玄石,快速朝他胸口招呼过来。百里南见状大惊失色,心知这一招若落在胸口必然震伤五脏六腑,然而她的攻势已近在咫尺避之不及,唯有侧转身子避开胸口要害,堪堪用肋骨接她一击。骨头的断裂声清晰可闻,伴随着一声闷哼,百里南瘫倒在地不住喘息。须臾,绿色的液体自他嘴角横流而出,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