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自己也觉得抓拍得很好。
拍下来却只见照片上的华服美人垂眼拉琴,双眸似有盈盈水光,表情也显得欲语还休,氛围感十足。
但自己当时只是在专注盯着谱子。
“咦。”宁嘉嘉小声惊讶道,“我得告诉学姐一声!”
她把图先存下来,以免帖子再次被删,再将链接发给陆雪容。
然而对面却一直没有回复,倒是引路关的时间又一次向后推迟了。
等中午的自习课结束,下午开始课程前,开了无数会议的邢佳悦特地来班上一趟。
“之前学校门口的事情的所有当事人没什么大碍了,不用担心,也不要再去论坛随便发散。”她说完朝沈暮这里走来,小声道:“医生刚电话我说醒了一会儿,但大概挂的水有镇定成分,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她说完就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讲台边,又提点了几句心理健康的话就准备放学。
汪蓁却举起手:“可陆雪容学姐不是打了顾燃?这件事也就这么算了吗?”
顾燃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向邢佳悦:“我可没那么大方。”
“顾燃同学,这件事我们私下说吧?”邢佳悦掩住不悦,微笑道:“其他同学放学。”
陆雪容那里刚做完检查,没检查出什么问题。
医生给邢佳悦的诊断上说,大概是觉得是高三申学压力大,又被顾燃的行为诱发导致的不当行为。
学校开会决定这次只给陆雪容一个不计入档案的警告处分,同时让她回家处理心情休养一周,视情况再返校。
邢佳悦闻言觉得心里一松。
其实老师们也知道,顾燃这个小团体的存在给其他学生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之前闹出的穆夏槐自|杀和陆棉在校内几乎被封锁,只有高层知道的伤人事件也都是他的小团体成员颜琦导致。
陆雪容平时乖巧,老师们虽然知道自己没什么话语权,但内心也有倾向。
何况确实是顾燃做得极为不妥。
陆雪容要申的大学,作品集和奖项缺一不可。
她走的是新闻摄影路线,这类照片比起纯创造型的更难复制。
顾燃竟然因为一点小事去毁掉别人的作品?
与会的老师里不少都想到了自己研究生时期发表的一篇篇论文,代入想象了一下论文写完被删硬盘都觉得打了个冷战。
有人提议取消陆雪容处分算了。
大家面上对那人都是欣赏之意,但却没人点头同意这个提议。
毕竟顾燃是决计不能得罪的。
顾家从顾燃小学开始就给星棋捐钱,每年投资有百分之三十来自顾氏集团,就连校长本人在顾燃面前也只是个社畜。
为了让顾家在顾燃毕业后也继续捐钱,校长从顾燃进入星棋的第一天就提点老师们说:“一定要让顾燃有回到家的感觉,要让他爱上学校,产生有集体荣耀感。”
这点在一年多以来,一直被被奉行为:大小事情都随顾燃的意,无视顾燃所在的小团体所犯的小错误。
这些事在一开始只觉得无伤大雅。
毕竟他们欺负同学也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情——这点上这帮豪门子女都拎得清,触犯刑法,会被家中商业对手抓住痛点,少不得有大损失。
但是排挤、辱骂、在论坛上扩散谣言是安全的。
他们自认有数,老师也觉得他们有数。
直到穆夏槐自|杀,老师们才发现,自己长期以来的放任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少年人青春期的恶意在他们的引导下肆意迸发。
先是穆夏槐、再是陆棉,他们每次提心吊胆完又安慰自己没事。
陆棉的事情,颜琦家里也惧怕穆夏槐的自|杀被发散,不会怪罪学校。
这次却又有学生被逼迫的精神出现问题。
校长已经提前打了招呼,示意陆雪容的父母,他们的女儿也有错,这件事不适合发散。
对方赶来学校,在学校的私人医院里守着陆雪容。
看起来丝毫不在乎什么处分。
所以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让顾燃接受这个处理结果。
但就算邢佳悦说了放学,仍有许多人没走,反而围了上去。
汪蓁继续说:“老师,你就告诉我们怎么说吧?总不能让燃少白白受欺负。”
其他路过的几个同学只觉得作呕,谁受欺负?他们敢怒不敢言地走了。
“可是。”沈暮不甚在意地加入对话,“不是我打的他吗?关学姐什么事。”
顾燃瞪大眼睛看过来:你还敢说?
汪蓁在旁冷哼道:“你这么想替她出头,不如她的处分也你来背算了。”
程乔乔全程在顾燃身旁安慰他,闻言变了脸色,嘴张了张,还是没有阻止。
“关你什么事,何必吠得这么欢?”沈暮转向汪蓁冷道,“正好我也想问问,你和颜琦在音乐比赛上谎报名单导致同学心态受影响要怎么惩罚?”
程乔乔立刻沉下脸色,捏紧了手心。
沈暮没有明说,可是被影响最多的同学不就是自己?
顾燃牵住程乔乔的,轰汪蓁之流道:“滚,别给老子添乱。”
又向程乔乔温声:“你也先回家吧。”
等人走得只剩下班主任、沈暮和他自己的时候才开口。
“这件事也可以不追究。”顾燃倚着课桌道,“就让沈暮给我道个歉吧。”
第25章 一更
顾燃如此嚣张地让沈暮道歉, 邢佳悦有些着急。
她温声道:“沈暮同学也是好心?当时情况紧急,你们互相理解一下?”
她觉得自己提示得恰到好处,想让顾燃和沈暮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减一点。
然而完全失败了。
顾燃仿佛被戳到痛点一般:“什么好心?!”
他咬牙冷道:“她当时可以砸那个姓陆的疯子, 却非要砸我!不是故意报复是什么?”
“不……”邢佳悦试图安抚。
顾燃往前逼近一步, 低头狠狠盯住沈暮双眼:“你敢说不是?”
沈暮抬眼回视,在他的注视下倏然勾起唇角, 笑得十分坦荡:“是啊。我没想否认。”
她当然、完全、就是故意的。
放着这个弱智男的不砸,难道去打无辜的陆雪容?
邢佳悦在一旁无能为力地扶额。
顾燃倒吸一口气, 半晌说不出话来:“你特么——”
“不过让我道歉也不是不行。”沈暮打断他的怒火, “只要你把该受的伤再去受一遍。”
顾燃皱眉看她:“什么意思?”
“就, 陆学姐想打你的那一拳啊。”沈暮淡淡道, “还回去,我就道歉。”
这要怎么还?
顾燃冷哼一声:“你也太自大了, 没有你那一下我也能躲开。”
难不成让她再打一次?况且怎么就笃定自己一定会被打。
他早就忘记了当时的场景,只记得自己被沈暮用鞋子击中有多丢人。
“是吗?”沈暮揉了揉手腕,轻轻挑眉:“我来试试?”
话音落下的同时, 她左手出拳挥向顾燃的眉心。
顾燃耳边是猎猎的风声。
邢佳悦吓得尖声惊叫:“别——”
就看沈暮的拳头停在了顾燃额头前的一厘米处。
顾燃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生理性的害怕让他背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我这可是非惯用手, 而且学姐的连保安都放到的场面你也看到了…我觉得我水平还不如她当时吧。”沈暮提起嘴角, 讥讽道:“能躲过?嗯?”
顾燃沉默着瞪她。
这人到底是哪来的勇气这么对她?
他深呼吸几次才把刚才的紧张感祛除掉, 镇定下来:“这件事我不会这么算了, 你和姓陆的明天都等着处罚吧!”
“如果你觉得你的命还不及一次无伤大雅的小事重要的话, 请便。”沈暮浑不在意似的耸耸肩。
她转向一脸呆滞的邢佳悦道:“我也要去看看陆学姐了, 再见。”
陆雪容从学校的医务楼转出后, 被父母调到一家相熟的私立医院。
经过全套检查,脑CT心电活动血液都是正常水平,常见精神病的躯体化症状一个都无。
医生判断不出什么问题, 只好说大概是压力过大,让她这几天留院观察。
陆雪容父母的工作其实很忙碌,两人都多年不曾请假过了。
但这次独生女的状态实在吓人,他们准备好好陪护直到出院,就把所有工作都换成了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