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路,从高岩坐上公交车就开始下雨,直到他双脚踏进家门,雨才停。衣服被雨浇透了,湿漉漉沾在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脱掉身上湿透的衣服,拿起脸盆架子上的毛巾擦干头发,然后高岩打开那台文物级别的电视。他很久没看过电视了,如果不是刚才按下电视开关那个随意的动作,他根本记不起来家里还有电视这回事。其实他现在也不想看电视,他就是单纯地想找一些事做。他需要各种琐碎的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不想沉没在探寻何云熙的所作所为所潜藏的心思里。
高岩换上干爽的衣服,换下来的衣服堆到塑料洗衣盆里,懒得洗。他需要很多很多的事情充斥在自己身边,但是他又浑身乏累不想动弹。似乎看电视勉强能达到他的要求。面对一台没有遥控器的电视,换台都是煎熬。所以他蹲在电视机前按动按键连续换了十几次台,悲哀地发觉没有能吸引他的节目,索性就坐回沙发,不再关注电视的画面。
高岩眼睛盯着屋顶,预制楼板的边界清晰可见,他在想那些被白灰掩盖的缝隙里有没有藏着某个和他素未谋面的人的秘密?这么无聊的推理情节都能让他痴迷其中如痴如醉。
是叶茂打来的电话将高岩拉回到现实中来,手机的铃声让高岩猛然惊醒。他摸索着找到不知何时丢在脚边的手机,迟钝的大脑支配着迟缓的身体,整个人明显还没完全从纷繁复杂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接起电话,高岩无精打采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叶茂在电话里问高岩在哪里?高岩说他回出租屋了。叶茂说这是什么事啊这是?之后叶茂长叹一声,又说好吧,事与愿违,还能怎么样呢?高岩说没事他就挂电话了。叶茂说好吧,晚安。高岩回了一句晚安,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睡觉之前,高岩还是把洗衣盆里的衣服洗干净了。如果任由那些衣服堆在那里,他忍不住会惦记,严重影响他的思维,肯定要失眠。
洗干净的衣服搭在斜拉在窗前的那根两头由墙上的铁钉固定着的电线上,然而高岩还是失眠了。他情不自禁会想起何云熙,以及不懂何云熙为什么等到他了又不见他的理由。
半夜,高岩收到何云熙发来的微信:只有你能气死我。高岩没反馈。何云熙也没再纠缠。这一夜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
第24章 过了三四天
过了三四天,高岩刚下班,推着自行车还没走出公司大门,就收到叶茂的微信:发个定位,找你喝酒去,顺便邀请我以组织一号头目代言人的身份莅临你的栖身之处视察一下,调研有没有迫切需要整改的地方。
当晚叶茂住在了高岩这里,第二天他要出差去外地,下午的飞机,不赶时间,今天他可以随心所欲和高岩聊聊天。
聊天聊到了何云熙。原来何云熙的同学不止一次见到何云熙在夜深人静时都是一副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仿佛有无尽心事的模样,她知道在何云熙心里有一个她放不下的人,因此自作主张精心策划了那次见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被何云熙的工作搅黄了,又是临时接到的紧急任务,要知道,如今的何云熙,为了尽快还清外债,她不舍得错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字条是何云熙同学写的,只有局外人才能这么热衷这么幼稚的事情,认可这些小动作对心灵总有无可比拟的震撼。说起那天何云熙爽约,事出有因,何云熙的同学请高岩别太计较,虽然任谁都不可能未卜先知,可是何云熙还是想问一句高岩可不可以原谅她?面对说客叶茂直击要害的发问,高岩默不作声。为了化解忽然陷入僵局的气氛,高岩从衣柜便地上的纸箱里拿了一瓶水扔给叶茂,说他这里只能喝上这个。叶茂问他有说过要喝水吗?高岩说似乎说了。
其实在高岩心里,无所谓原谅,从始至终,他也没怪过何云熙,不存在叶茂他们心目中的那些解不开的心结,仅仅是过去一直认为理所当然的事突然到了需要告一个段落的时候,反正以后两个人也会继续保持现状,藏在心里的认知说出来不说出来无甚区别。
自从被大家知晓了行踪,高岩的生活就泛起波澜,不像从前那么单调了。相应的是,留给书本的时间愈发紧凑了。
这不,叶茂出差的次日,刚好是星期六,李骏又打电话过来说要给高岩摆接风宴,规格不是一般的高,他女朋友亲自下厨的那种。而且是李骏的女朋友接过手机亲口传达了邀请函。高岩的室友们这是要以车轮战的方式强行把他拉回到异彩纷呈的世界中来,让他心中充满阳光充满希望充满爱,对爱情依然抱有不灭的幻想。李骏知道,不在邀请的诚意上加码,以高岩的脾性,打扰别人无异于自讨没趣,毕竟李骏的女朋友和大家并不熟,别让人家厌烦这几个不着调的兄弟,他会怕麻烦别人而想尽办法推辞这样的邀请。同学之间随意的喝酒聊天他愿意来,当宴请的形式上升到要以一种诉求表达着另有含义,他会不自在,见外还没有意义。
李骏的女朋友说,其实他们本意是有叫上何云熙也来吃饭的打算,而且何云熙也很有想出席高岩找到组织重新入伙的欢迎宴的想法,可是事不凑巧人家工作在身实在抽不出时间,没办法脱身,只好特意安顿他们,让高岩以后有时间就要和他的这些朋友以及何云熙多联络。每当此时,高岩都是一句话都不说,在沉默中跳过这个话题。
高岩刚进酒吧,就被潜伏在酒吧里的搭档逮个正着,他的搭档把他揪在角落,坏笑着质问他上个星期天为什么没来?高岩没有直接回答,反问搭档她在那天不是也背着他不声不响请假了吗?搭档说她是有导师布置的任务要完成,高岩可就不一样了,以他往常的行事风格推断加引申,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纯洁度当然要大打折扣。高岩说恰好是大学室友的聚会,请问肮脏指数是多少?高岩的搭档一脸嫌弃,很以为然地切了一声,走了。这古怪的行为,和满眼的索然无味,看来高岩波澜不惊的生活已经让她失去继续刨根问底的欲望,留下高岩独自站在原地莫名其妙。高岩耸耸肩,也走了。
高岩又是在酒吧过的夜,睡醒时周围依然一片漆黑,有没有任何动静,要不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都不知道都快上午十点了。
高岩缓了缓眼睛,能在黑暗中分辨事物了,就从沙发上坐直了,舒缓了片刻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睡姿压麻了的半边身体,从吧台拿上洗漱用品去卫生间整理造型,让自己从荒野求生主角的形象中脱离出来。
中午和下午都没事,高岩吃了午饭就又返回酒吧,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望着头顶的吊灯发呆。要不是他的搭档下午打电话过来,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坐成一座雕像。静下心来以后,他想了好久昨天晚上搭档一脸的鄙夷和那一声似有所指的切,万一他误会何云熙了呢,为什么不给她一个陈述事实的机会?这样一直束之高阁,于双方都是折磨。如果还有见面的可能,他决不会再不由分说就拒人于千里之外。
高岩的搭档想找高岩逛街,她问高岩有没有时间,或者愿不愿意陪她去?高岩想了想,义无反顾地舍弃了坐化成雕像的进程,能想通一件在心里折腾的无数个日夜的事,他的心情豁然开朗,顿觉神清气爽。
逛了一下午街,高岩的搭档什么都没买,她说没看见喜欢的东西,不过有高岩陪着,这感觉还是不错呢,有点迷恋这个感觉了,以后不敢再让高岩陪了,怕上瘾。
回酒吧之前,高岩和他的搭档找了一个烧烤店吃东西,刚坐下来没多久,就有叶茂的电话打了过来,他问高岩想不想请他喝一杯?刚巧这时搭档举着啤酒杯说要和高岩干杯。女孩的声音传进手机,让叶茂听去了,触发了叶茂的福尔摩斯神经,他声调怪异地问高岩和谁在一起?高岩不接话题,只问叶茂什么时候回来的?叶茂说他刚下飞机,人还在机场呢。一回来就想见他,怎么样,够意思吧?找遍天下,高岩也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像他这么够意思的人了。高岩说够意思的人,请立刻出现在他身边,陪他一醉方休。然后高岩把自己的位置和烧烤店的名字都发给了叶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