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双双瞪大眼睛。
拜托!这不是重点吧!
重点是这分明就是一本坊间话本,不是什么正统的道家学说吧!
江双双看向江蓉碧的眼神不由充满了敬佩。
看一本话本子,只靠自学都能练出如此快的身姿,简直是武学奇才吧。
可是,她之前不是听闻江蓉碧心比天高,这才进宫的吗?
难道……
心比天高指的是字面意思?
指的是江蓉碧想上天?!
第23章
“劳烦,去檩州。”江双双半掀车帘,对车夫说。
“檩州?不去朱雀街了?”车夫愣一下,为难道“去檩州得走三日,这……刚才那位女子给的钱恐怕不够。”
江双双示意江蓉碧把包裹打开,一边和车夫商量道“我如今没现钱,只有金银首饰,您看您能不能……”
车夫抿嘴笑笑,“我们小门小户,没见过好东西是什么样,不怕您笑话,我是真不敢收,不然您与那位娘子先行去当铺换成现银来使?到时候再叫马车也不迟啊。”
江双双心下一沉,如今这当口,孤身女子去当铺当名贵首饰,简直就如肥羊招摇过市,如何使得?
她正欲与车夫再攀谈几句。
江蓉碧却颤声喊她“姐,姐!”
江双双转头,随着江蓉碧拉开匣子,几沓紧紧卷在一起的银票爆开来,如一堆雪片堆在江蓉碧膝头,摞不住的崭新的大额银票簌簌掉落在车上,那匣子里原本装着金银首饰被完全淹没在这一片钱海中。
“姐,是点石成金的仙术!”
江双双睁大双眼,竟忘记了回答江蓉碧,她的脑里“当”的一声,全是那时沈锋嫌弃的声音。
“你做的有辱斯文的事情还少?”
“你这是在干嘛,宫内已经养不起你了吗,好好的首饰不戴头上,非得攒起来,你等着卖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柜子本来就是我的。”
“你看看你的妆奁,首饰盒干净地像八十岁老头的头顶,而且,你手上串得这是什么垃圾,你还有没有点皇后样!”
那时江蓉碧进宫,她刻意避嫌,却被沈锋发现了藏着首饰的匣子。
她记得沈锋是这么说的,她记得他是那么嫌弃她。
可是如果他嫌弃她,怎会还要偷偷给她塞钱,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姐?”
江双双如梦似幻地抬头,眨了眨眼,应了一声。“嗯,走,去檩州。”
——————
“陛下,敢问此处的伤口是如何而来的?”李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鼓起勇气微弱地问道。
他在太医院从医几十年,向来平稳安定到无趣,直到新皇上任后,他才开始后悔自己为何不好好珍惜过去的时光。
新帝夜闯太后殿,平乱反贼的那日,是他当值。
他硬生生熬了一整天,从下午熬到次日清晨,把被捅成筛子的新帝硬生生修补好,从阎王那把人拉了回来。
新帝磕长头给太后认错那日,又是他当值。
他端着新帝那条断了刚长好的腿,辛辛苦苦针灸了大半天,语重心长劝新帝安心休养,不能下水,不然会瘸,要么会死,新帝还骂他手脚慢,转头就和皇后满后宫乱逛。
他那时听到新帝此举,悬梁的白绫都准备好了,要是新帝死了——人是早上抬进太医院的,中午治的,下午没的,怎么看都和他这个太医脱不了干系。
后来漫长的日子里,他一直在求死的边缘挣扎。
因为每次宫里有大事,他总是那个倒霉的当值太医。
以至于他今日按例来给皇后请脉,却看到兜了满脸血的皇帝趴在地上时,竟然没有丝毫惊讶。
只是,那伤口……很明显是被人咬的,若是此人有染疾,全然不能用普通的法子来治。
问是找死,把皇帝治死了也是死,李太医游走在死亡边缘,满心怆然。
呵,老天爷啊,老天爷,何苦如此对我。
“狗咬的。”
沈锋面无表情,半倚靠在床上,一条腿踩着床沿,光看表情,一片风轻云淡,可声音却嘶哑地如同八十岁的老头。
“呵。”
旁侧,传来一声冷呵。
余光中那人同样也喷了一身的血。
李太医看都不敢往那边看一眼,生怕又看到什么宫闱秘事。
他内心流泪,天爷啊,我造了什么孽。
“你呵你妈的呢!”沈锋气得冲那人吼。
“堂堂一个男儿,脖子受了点伤就唧唧歪歪成这样,你只顾自己,还想到江双双此刻的安危了吗?”
“放你的大屁!”沈锋撸着袖子就要去打。
李太医连忙抱住沈锋,内心一片凄凉。
呵,这群奇才,脖子都快被咬烂了还能叫受了点伤。
他们爱怎么造作是他们的事。
只是可怜为何今日又是我当值!
天杀的,去给皇后请脉,皇后丢了,又把皇帝治死了,恐怕百年后史书都会辱我是敌国奸细,遗臭万年。
“陛下,容微臣先为你诊治吧。”
“快点的!”
李太医悬着脑袋替沈锋处理好伤势,把着他的脉象,欲言又止地叹气。
他望着沈锋尚带着鲜衣怒马少年气的脸,终于忍不住多嘴“陛下,您再这么下去,活不过三十。”
这句话他以前也讲过,头脑一热就脱口而出,本以为皇帝会暴怒地砍他的头,没想到沈锋只是愣愣地望了他一眼,沉默着什么都没有说。
后来沈锋说“凡事都有代价的。”
李太医不知道沈锋拿命做代价想去换什么,他只知道那时的沈锋平和得不像个脾气暴躁的少年,像是沈锋认命了。
而如今的沈锋,听了李太医的话,同样没有说任何话。
反而一旁书生打扮的男子“哦?”了一声,拍了拍手。
李太医低头装死,假装没察觉殿内奇怪的氛围。
沈锋并没有动怒,他只是冲李太医招招手,指着张潇斐道“你随便给他治治,别死了就行。”
“对了,你退下后,去找白修远,让他去城门口等着。”
“哦,还有……”满身是血的沈锋两指并起,在虚空一划,满眼嗜杀。
“让白修远给大月国带句话:我能杀他一次,我就能杀他第二次。一个,两个,他们所有人都逃不掉!”
————
檩北。
大山村。
月丫麻利地拽着被单,空干水,将被单抖开,晾晒在晾衣绳上。
干完活,她抻直腰,重重吐了一口气,转头看见她家小孩往狗上抹鼻屎,顿时一口气没出来,深深郁结在胸口。
“王二!”
那小孩一激灵,无辜地转头,含住他的指头,指着狗说“娘,我在给花花带头花。”
月丫看见那“头花”,心中浊气更为郁结。
屁的头花!
那是她的核桃手串!
“你这孩子,乱造东西,能不能学学好!”月丫气得夺过手串。
她家孩子什么都不突出,就是心态贼好,被骂了反而巴巴攀在月丫的胳膊上,眨着眼问“娘,核桃上面有字,写的是什么?”
“万事如意。这可是当年村里赫赫有名的神童刻的,挺灵的,你婶婶也有一串,转头她家儿子就中举了,知道不,别瞎造。”月丫指着字一个一个地教王二念,王二听得脑壳痛,晃着脑袋看到了门外远远走来的两人。
“娘,有人来了。”
月丫转头,眯着眼眺望,随着那身影逐渐走近,她惊讶了。
——
“江双双?是你吗,江双双?”
江双双望着突然窜出来的满脸激动的女人,愣愣地看着她圆盘般的脸。
“月丫?”
“是!你到底去哪里了,你爹爹那时候找你找了好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言难尽。”江双双苦笑,她抓着月丫的手“我爹爹还好吧?”
月丫的笑容停滞,她无措地搓了搓手,下意识摸了摸手腕的核桃串,“没了。”
江双双笑了一下,松开抓月丫的手,往后跌了几步,她的笑很快就随着月丫怜悯的表情消逝,江双双茫然地在原地打了个转,手悬在虚空,像要找个依托,可她到村子前,就把江蓉碧送走了。
于是她孤身一人,天旋地转地站在原地,死死瞪着月丫眼中的怜惜,又望到月丫手腕上与她如出一辙的核桃手串,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直直向后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