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梦华录(22)

“可你一直以来都是我们师兄弟中例银拿得最多的,爹爹对你还不好吗?”络秀怒气冲冲地说。

“爹爹,”马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眼神一转,盯着络秀,说道:“沈络秀,你真以为沈炎是你爹爹吗?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小杂种罢了,在我跟前横什么?”

马羌的话像雷暴般震触了络秀的心,她愣了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马羌却趁这个时候,从行囊中拔出了藏中的大刀,挥手向身前的络秀砍去。

“小心!”元镇的声音在络秀身后响起,惊醒了络秀,络秀只见着一把长刀在太阳下泛着亮光,朝自己劈了过来。

络秀上身往后一倚,却心知躲不过这一刀。太晚了。难道自己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然而凶悍的长刀却在离络秀半寸时陡然没了力气,直直地落在了地上。络秀低头,看到马羌的胸口中了一箭,箭羽是上好的猫头鹰翎子,马羌的神色中透着诧异和痛苦,他直直地倒了下去,鲜血顺着胸口淌了一地,溶到了腿边的那滩血迹里。

“络秀,你没事吧?”元镇跑到络秀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虽整个人呆住了,但全身完好无损,没有伤口,才喘了口气。

元镇看到地上已经没了气的马羌和一地的血迹,吸了口气,他想安慰络秀,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封住了,一时开不了口。

络秀摇了摇头,脸色微微发白,她回过头,循着箭射过来的方向,又看见了刚刚马上的那名女子。她已经下马,身材高挑,身穿着黑色骑装,手中仍然持着弓箭,络秀看见她背后的箭袋里有几支倒刺的铁质箭镞,那猫头鹰翎子和马羌身上的那支箭一模一样。

那女子肤色偏深,额头饱满,看起来约莫三十出头,她收起弓箭,朝络秀走了过来,眉毛微微扬起,对络秀说道:

“小丫头刚才好箭法。”

第十六章

络秀心绪未定,挤出了个笑容,回应道:

“刚刚多谢大姐搭救。大姐的箭法也不差呀。”

那女子大笑一声,长眉扬至鬓发间,豪气说道:“那是必然。”

此时的南熏门因了惊马而一片慌乱,街边的摊铺倒了大半,有几个百姓受了枣红马的冲撞受伤倒地,家人朋友在一旁哭天抢地,好在骠骑大将军麾下的士兵们正帮着百姓们恢复摊位,照顾伤者,渐渐恢复秩序。

络秀看这位大姐似乎不是京都人士,应是军中一员,可她刚刚为了救自己射死了马羌,不由得担心地说道:

“大姐救我的大恩我无以为报,只是这京都法令森严,姐姐杀了这人,若是官兵来了,我恐姐姐会受牵连。”

“姐姐不若,不若趁乱出城,若是官府问了起来,我只说是我一人所为。”络秀下了决心说道。

女子看向络秀的眼神多了几分赏识,听见一旁的元镇开口道:

“络秀不必担心。《刑统》中明文规定,无故欲犯法伤人者,其时格杀之,无罪。刚刚这位姑娘是为了救你于马羌的刀下,于律法应算无过。不过京都官府深沉,只怕需要费些功夫,打通关节,才不会有事。”

络秀听了这话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而身边女子笑着说道:

“京都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我叫王皎,乃是骠骑大将军的副将,不知两位贵姓啊?”

络秀元镇听了这话,对视了一眼,震惊极了,他们竟然称呼面前的王副将为“大姐”和“姑娘”,忙躬身致歉,又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皎为人豁达,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在军中多年,乍一听到有人唤我姐姐和姑娘,我还觉得甚是亲切呢,两位不必介怀。沈姑娘,我看你箭法卓绝,可有兴趣加入我的麾下啊?”

世祖改制,女子亦可从军,不过虽然明令许可,但是真正想做花木兰的女子却寥寥无几。王皎求贤若渴,瞧见络秀那一箭时就有了爱才之心,她见络秀为人高义,此时也是真心询问,惺惺相惜。

络秀听了,不经思索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才能有限,愧不敢当。

王皎打量了面前的两人,俨然一对有情人,就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我看元公子博学,想必也是哪位京官。沈姑娘是要即将嫁做人妇,去做官夫人,所以无心从军了吗?”

这话一出,王皎对面两个人的脸上都像染缸里的红布,元镇的笑中又带着些窘迫,他率先说道:

“王副将误会了,在下不过是丰庆楼的账房先生,一介草民罢了。”

元镇刚说完,络秀也赶紧说道:“王副将真的误会了,我无意从军是因为我乃千嶂门的镖师,有任务在身,实在无法追随将军。”

“王副将,你在这里作甚么?还有这地上的人是怎么回事?”

三人回首,看见李翼搀扶着李桢走了过来,李桢适才落马伤了左臂,其它地方倒是无碍。

“沈姑娘?”

“桢公子。”

两人打了招呼,就听王皎解释了一番,又说道:“大将军,刚刚这位沈姑娘可谓百步穿杨,救了一旁的老弱妇孺,我爱才心切,便问沈姑娘是否愿意从军,可惜沈姑娘拒绝了。你们二位,还不快拜见骠骑大将军。”

络秀元镇望着眼前的清瘦男人,他看上去四十出头,想不到他就是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忙躬身拜见。

“是呀舅舅,前几天沈姑娘就凭着她的箭法将我从几个纨绔子弟手里解救了出来。”李桢拖着左臂,也帮腔道。王皎不由得看了李桢一眼,从晋王世子的嘴里说出“纨绔子弟”四个字,总觉得有些许奇怪。

李翼听了王皎和李桢这话,待络秀起身抬头时,自多看了她一眼,看清她的脸时,不由得愣了一下。

李翼收敛了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怅然若失,含笑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我还很少听到王副将这样夸赞一个射箭手呢。不过我们将在京都呆上好些时日,若姑娘转变了心思,来城北军营便是。”

“多谢骠骑大将军的好意,民女感激不尽。”络秀再次躬身说道。

“沈姑娘,能投入骠骑大将军的账下,那是多少士兵梦寐以求的事呢。”李桢也一片热心地对沈络秀说道。

“你还有心思劝说别人,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你骑马惊了路人的事情若是让你娘知道,不得剥了你的皮!”李翼看着外甥在一旁叽叽喳喳,忍不住训了他。

“舅舅,那市舶司……”

“什么市舶司,先把你的伤养好再说。”

马羌死得突然,他的行囊里没有找到完整的货物清单,这让络秀和师兄弟们犯了难,失踪的物品繁多,在京都里找起来,可谓大海捞针,困难重重。

好在马羌的死被官府迅速结案,听府差说,骠骑大将军派人告知了详情,于是府衙给这案子的文书上写了“凶暴之民,伏于南熏门”几个字,就草草破案,将马羌的死轻轻揭过。原本元镇预料的上下打点,也因着骠骑大将军的面子,全部省去了。

络秀从府衙走出来,拿着官府的文书,见此事如此顺利,不由得想起了元镇那日在街亭上的话。

千嶂门在京都的三人因着马羌的死,陷入了低迷的氛围,尤其是络秀,这几日更是心绪不宁。马羌临死前的那番话给了她很大冲击,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甚至小的时候还有人说过她和娘亲长得相似,都是高挺的鼻梁,带着些胡人女子的英挺。她默默告诉自己马羌的那番话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趁她措手不及时杀了她灭口,可内心深处那一抹疑虑却越沉越深,像有了裂纹的镜子,那纹路只会随着她的游思妄想而爬满整个镜面,她竟莫名相信马羌的话里有几分真实。

树影横床,京都的月亮不及陇西的明亮,遥遥地挂在天边看起来冷漠极了,络秀静静地躺在床上,一晃儿一两个时辰便过去了,还是第一次,她在繁华的京都里思念起陇西来。

沈炎的回信给了他们几分安慰,沈炎在信中说他不日动身前往京都,并附了一份完整的货物清单。于是三人分工,不再每日一起在这些茶坊当铺中寻寻觅觅,而是臧明和赵铸先去各家收货,而络秀则拿着清单去跑茶坊和典当铺,待臧明赵铸收完货,三人则一起去寻找失物。

络秀晚上睡得不好,白日里却还是早早起床,按着元镇提供的地图,一家家茶坊当铺的问。她每天都要跑近十余家铺子,向掌柜伙打听计可收到过马羌卖来的货物,又拿出货物清单劳烦他们看上一眼,可有眼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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