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丫,经过两回被卖,她已经对她爹彻底死心了。
要是她娘不和离,她也不打算和她爹说话了。
她娘决定和离,她当然是不反对的。
“娘怎么决定,女儿都不反对。”春丫看着钟氏。
春宝无可无不可,“娘说了算。”
“好,那就这么说好了,等你爹回来,叫他按了手印就算真正和离了。”钟氏抿了抿唇,说道。
……
睡在草垛里的骆福财,是被狗叫声吵醒的。
醒了之后,发现手指处比昨天更疼了,疼得钻心的那种。
他马上睁开眼来,眼前是白亮亮的一片。
大太阳正照在身上呢。
一只黑色大狗站在草垛下,对着他狂吠,“汪汪汪汪——”
一边叫着,还一边咬着他的袍子摆。
那样子,像是要赶他走。
“行,你牛,你厉害,你有牙你了不起。”
骆福财溜下草垛来。
“汪汪汪汪——”大黑狗冲过来,又是一阵狂吠。
骆福财赶紧跑。
大黑狗追了一阵,才没有追了。
这一幕,被村里的一个老汉放牛的看见了。
他冷哼哼一声,“看看,连狗都嫌呢,什么人啊。”
骆福财一口气跑到瓜棚。
还没进棚子里,他先卖起惨来哭丧着道,“娘子啊,疼啊,快拿药来。”
这都过了一晚了,春丫那丫头的气头过去了吧?
他嚷了两声,也没人出来。
可瓜棚里明明有说话声。
“娘,是爹呢。”春宝在说。
钟氏坐在瓜棚里,收拾着自己的两件旧衣呢。
有一件是到娘家讨来的,身上的一身,还有一身是春丫买给她的。
以前的衣裳,连带着房子全被烧了。
骆福财见钟氏不出来,便厚着脸皮走了进去,“春宝他娘?家里有药吗?快给我包包,我手指断了。”
春丫往他手上看去,可不,少了三根手指。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马上冷了几分。
第213章 不欢迎
这人是她爹。
她认他是爹,可他没有认她是女儿。
她只是个值钱的物件而已。
别人家的爹那么疼爱女儿,可她的爹……
春丫心里委屈,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冷冷看着骆福财,不说话。
春宝眨着眼,皱着小眉头看着骆福财的断指,“爹,你的手怎么啦?怎么断啦。”
骆福财摸摸春宝的头,朝钟氏走去,露着十分可怜的表情说道,“春宝娘,我的手疼啊,指头断了……”
不仅表情可怜,连声音也是可怜的。
钟氏心中冷笑,又来。
每回惹了事,就回来装可怜。
断指?
那八成是欠了赌债被人砍的!
去年的时候,他的脚指头,已经被人砍掉一根了。
她总是心软,他一装可怜样,她就原谅他做的所有事,包括他欠的债,她替他还了。
可是这一次,她不心软了。
他就是个骗子,骗了她一生。
钟氏并没有回头看骆福财,而是从袖中拿出那几张和离书,拍到一张简陋的桌上。
“骆福财,把名字签了,手印按了。”
骆福财走上前,“这是什么?……和离书?慧娘?你要跟我和离?”
“你要是养不起孩子,我养,反正我不和一起过日子了。我知道,你也嫌我唠叨,我总是劝你干点正事,你心里烦着呢,你说赌钱赚的钱快,和离后,你爱赌就天天赌去吧,你赚的钱自己去享用着,我福薄,受用不起。”钟氏冷冷说道。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孩子都大了,闹什么和离的?也不怕村里人笑话。”二话不说就撕了个细碎。
钟氏气道,“你撕了我还会请人写,总之,我一定要和离!”
“我不同意!”骆福财大喝一声,往小厨房走去,找东西吃去了。
钟氏气得坐到了凳子上,捶腿骂道,“天杀的哟,老天咋不收了他去!”
和离书没了,钟氏也没再理会骆福财。
她哄好春宝叫他乖乖跟着春丫,自己扛了把锄头抓了把镰刀,去了地里。
骆福财不肯安生过日子,她的日子还得过。
主家地里的西瓜摘得差不多了,有部分没了西瓜又枯萎的藤蔓,得割掉,预备着种其他的庄稼。
等这些西瓜全摘完,她的活也干完了,就没有理由再住在瓜棚里了。
到时候,她在自己烧毁的房子旁,搭个草棚吧。
春丫则带着春宝,去了后山挖草药。
骆福财在小厨房里,找了点钟氏他们没有吃完的小半碗野菜粥,囫囵着吞了。
这才又回到瓜棚来寻药寻布头。
发现钟氏和儿女都不在,他不禁抱怨道,“一个个都跑啊儿去了?我这手还疼着呢。”
得,没人理他,他只好自己理自己了。
骆福财忍着手指上的痛,在棚子里翻起了药来。
但是钟氏放的东西,他根本找不到。
再说他也不常住这儿。
随手找了个布头,先将断指包了。
他心里琢磨着,这和离书撕了,要是钟氏铁了心的要和他和离,还是会写和离书。
不行,得想个办法不让钟氏和离。
钟氏的父母早已过世,她娘家还有哥嫂在。
骆福财单手洗了把脸,换了身干净的衫子,把头发挽了挽,又趁着瓜地里没人,偷偷摘了个西瓜,装在一个布袋子里,抱在怀里往钟氏的娘家走去。
经过金山村胡郎中家时,骆福财上门舔着脸要了点外伤药。
本来呢,胡郎中是嫌弃他的,按以往的脾气是不会给他药的。
他来赊药,可一次都没有给过钱,每回都说下回给下回给。四年前的药钱都没有给呢,还下回给?
因着今天家里有客人,田媒婆带了个妇人来家里,给大孙儿相亲,那妇人是年轻姑娘的亲姑。
这要是家里闹起事来,姑娘的亲姑得气走。
胡郎中烦了,抓了把药打发走了。
骆福财蹲在胡郎中家的院子墙外,解开包手指的布,将药洒在断指上,自己包扎了。
那药一挨伤口,疼得他脸都白了。
他骂了句,“又不是不还钱,一个个至于么……,三百贯多么?前辈子一定是穷鬼,三百贯也追着要?”
包好手指,抱着西瓜,骆福财紧走慢走,来到钟氏的娘家。
钟氏的哥哥钟志良,今年三十五岁,外貌长得和钟氏有七八分的相,但那脾气,却是截然两种。
钟氏性子温和,到最近因着女儿的事情,才和骆福财生了嫌隙,发了点脾气,以往,那是半点脾气也没有的人,温温柔柔的。
钟氏的哥哥是爆脾气。
见骆福财来了,不等他进门,直接砸去了一只小凳子。
不过没砸巧,只砸到了骆福财的脚边上。
骆福财笑嘻嘻将凳子摆正,走进屋里来,“大舅哥,这凳子砸坏了,可往哪里坐呢?”
钟氏的嫂嫂,也坐在堂屋里,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冷着脸,不说话。
钟志良冷笑,“你来做什么?我家不欢迎你,走吧走吧。我们要去地里了,你别进屋,到外头去,我们要关门了。”又喊着钟氏的嫂嫂去装凉茶水。
钟氏嫂嫂只管自己倒茶水,一口不给骆福财喝。
骆福财口正干着。
按以往,他会嘻嘻笑着讨要一杯水喝,今天……今天算了吧,先说其他的事情。
他将怀里的西瓜放在地上,“没啥事,地里西瓜结得好,送个给哥嫂尝尝。”
这西瓜瓜皮大半是黄白色的,可见,是个转园的瓜,这种瓜,是因瓜藤老了才熟的,并不是自然长熟的,这瓜瓤不会太甜。
钟氏嫂嫂笑了笑,“这是收尾的瓜吧?早些时候大量西瓜长熟的时候,不见妹夫前来送瓜,这瓜没人要了就送来?”
骆福财讪笑着道,“瞧嫂嫂说的,我哪是那种想法的人?我前些日子在县城里盘一笔买卖呢。”
“买卖?哼哼——”钟志良冷笑一声。
“唉,真的盘了笔买卖,改日,接大舅哥和嫂嫂到县里的酒楼吃酒。就因为忙着,一时没有回来看慧娘,她今日竟找我闹和离,你们说她一个生了孩子的妇人,年纪也不小了,闹什么和离啊?也不怕后半生没着落?”骆福财摇摇头。
钟氏哥嫂对视一眼,原来是闹和离了,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