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份可不好进来,要不你先把地址告诉我,等上头点头了,我就马上叫人去取。”
刘泽想了下,摸着自己满是肥肉的下巴,“行!”
他倾身靠近那人,一手掩在嘴边,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秦昂正想屏住呼吸听清楚些的时候,就听见前面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哼着小调过来了。
秦昂顿时心一紧,前后都是空旷的野草地,如果有人过来他就没地方藏,他得马上离开这里才不会暴露。
脑子里还在转着,身子已经先做出了反应,他弯着腰起身,脚步快速地要退回去。
然而刚经过茶水间隔壁的杂货间的窗户的时候,那里突然伸出来一只白皙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用力将人往屋里拖。
“唔……”
秦昂被人拖着一屁股坐在了杂货间窗户下,还没清楚这人的样子,那人就先站了起来将窗户关上,紧接着就听见那哼着小调的狱警的脚步声临近,而隔壁的茶水间的窗户被人一把推开,伴随着刚才秦昂见到的那人的呵斥声,“谁!”
狱警被吓了个正着,哆哆嗦嗦地,“我我我……”
那人骂道,“你你你,你什么你,赶紧给我滚远点去!”
狱警再顾不上放水的事情,连忙应着“是”就慌忙地离开了。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远去,隔壁窗户“啪嗒”地一声关上,一切又归于了安静。
秦昂一直压抑在胸口的呼吸陡然松开,下一秒他又绷紧了肌肉,猝不及防地将身边的人一肘子压制在墙上。
等看清来人的时候,秦昂瞳孔倏地一缩——“……
是你?”
江白喉咙被他用力地抵着,有点喘不过气,他压着嗓子,“松开点,我可是救了你!”
秦昂却不买账,反而更用力地抵住江白,“你怎么在这?”
江白拍了拍他肌肉紧绷的手臂,“你松开我才能说啊!”
秦昂眯起眼睛盯着江白看了几秒,杂货间里光线不好,大白天的还是黑暗暗的,唯有那么一束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穿进来,堪堪照明了这间小小的杂货间,满屋的灰尘就在光束里打着圈飘转。
江白被他勒得紧了,眼睛里泛着一圈的水光,再配上他那张眉清目秀的脸,秦昂心里无端冒出了楚楚可怜的字样来。
他一下松开了手,“说吧。”
江白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捂着嘴巴低低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一抬眼看着正盯着自己看的秦昂,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臂上。
“啪”的一声。
秦昂猝不及防地挨了这掌,吃痛地瞪着江白,“你!”
“你什么你!”
江白没好气地打断他,“我救了你,你还想杀我呢你,给你一掌不过分吧!”
秦昂知道是自己先动的手,有些理亏,只能憋屈地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臂。
要不说这人能将秦昂一把拖进屋里呢,这手劲是真大,一掌下去,他的手臂上立马红成了一片。
他跟着江白靠墙而坐,“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在这听什么墙角呢!”
江白反问。
秦昂屈膝,双手靠在了膝盖上,斜睨着看江白,“现在是我先问你的。”
他坐着也要比江白高出一些,又有近十年的审讯犯人的经历,这样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江白,不自觉地就带出了一些压迫的气势出来。
江白被他看了几秒,不得已认怂,“行吧,我刚去上了个厕所,就看见你鬼鬼祟祟地跑这来了,我就顺便溜进了这里看看。
还好我来了,不然你肯定要被发现,你得感谢我才对。”
秦昂不理会他的厚脸皮,径直问道,“那你听见他们讲话了?”
“没,”江白摇头,“大哥,这里的墙壁起码得一尺厚吧!
我又不是顺风耳,怎么可能听得见。”
秦昂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屋外突然传来了开门声,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应该是刘泽离开了茶水间。
秦昂握了握手,心有不甘——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听到刘泽藏货的地点了,要不是那个狱警非要来这荒草地放水!
不一会儿就有另外的一个人从茶水间里走出来,依然是脚步匆匆,估计是那个黑警。
等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上后,秦昂才问,“你认识后面的那人吗?”
江白正靠着墙,双手抱臂,两脚放松地摊开,“认识啊。
邹志,比马钧低一级,监狱里的事情大多都是他在管,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比马钧在这监狱里还要有威望些。”
秦昂想了下刚才听到那两人的对话,那邹志的语气实在和威望二字联系不起来,和周小数倒是差不多。
“诶,”江白碰了碰秦昂的手肘。
“怎么?”
江白突然一手撑地,一下靠近秦昂,两人的距离陡然拉近,几乎到了鼻尖碰鼻尖的地步。
“你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那束从窗户溜进来的阳光正好落在了江白的侧脸上,光辉中,皮肤苍白地近乎透明,隐约可见皮肤下的青色的静脉血管。
两个人距离过近的时候,对别人的感受同时都要被放大好几倍。
安静的杂货间里,秦昂好像可以听到这人的心跳声,一下,一下,那颗深藏在胸口下的心正有规律地跳动着。
半响,秦昂别扭地稍微往后仰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江白不满地“啧”了一声,“我都救了你,换个消息不可以吗?”
秦昂哼了一声,“想得美。”
江白撇了撇嘴,半响问,“所以你在查刘泽是吗?”
秦昂倏地转回头来看他,眼底浮现出警惕。
“别这样看着我,你以为这个监狱里所有人都是刘泽的手下?
这里面要找出一个比刘泽犯的罪还重的人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就算不走贩毒,杀人放火的也常有,想抓住他的把柄弄死他的人也不少,想知道他和狱警有什么勾当的更不会是什么少见的事情。”
江白勾了勾嘴角,没等秦昂再说话就迅速地站起身来,拍了几下自己的裤子。
“你干嘛?”
秦昂坐在地板上仰头。
江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走啊,得出去了,劳动时间要结束了。”
他伸出一只手来,掌心瘫在秦昂面前,要拉他起来。
秦昂想了想,抓住那只手,借着江白的力起身,“刚才谢了。”
江白松开手一笑,“不谢,作为报答,待会儿请帮我把我的地也给犁了就好。”
“……”
江白拍了拍手就要往外走,秦昂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霎时间一愣,那里好像遍布着一条疤痕,挺长的,几乎横卧整个手腕,即使没有见到,但凭着触感发现疤痕凹凸不平,形状并不规则。
手腕动脉上的一道疤痕……
还没等秦昂细想,江白就已经甩开了秦昂的手,“干什么?”
昏暗的空间里,秦昂清楚地看到江白眼底闪过一丝的防备和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只不过当下他没能明白那更复杂的情绪是什么。
他抬手提了一下江白宽大的囚服,左肩上的衣领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肩膀,“掉了。”
然后不等江白反应,秦昂长脚一迈,率先走出了杂货间。
江白站在原地不动片刻,盯着自己左肩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天,直到秦昂站在门口喊他,“还不走?”
江白回过神,捏了下自己的左肩,“走!”
走出杂货间,视线一下明亮了许多,太阳高高地悬挂在西南方向的天空上,午后四点多,阳光却没有丝毫地减弱,依旧光芒万丈。
秦昂和江白并肩往空地上走去,影子一同地落在了身后,看起来身高没有任何的区别。
秦昂活动了下自己的脖子,突然说道,“不分析分析我为什么查刘泽?”
江白目视前方,“来查刘泽的人无非两种,一个是道上的,众所周知,刘泽是中缅边境上有名的毒|贩,很多条走私的线路都在他手上,想要运货去缅甸,得先问他的同意。
现在人虽然入狱了,可是手里的线依旧握着不放,难免有人想要进来找他。”
“哦,另外一种的呢?”
江白停下脚步,挑着眉瞥了一眼秦昂,“你这打架斗殴进来的,就不可能是第二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