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什么刘茂金会选择怀城吗?因为他还没逃去缅甸的时候,在这里长大的。还是个小混混的时候,给那个内鬼当过线人,听说也是他的介绍才让前任七爷策反了人,成了内鬼。”
秦昂拧着眉,细细地品味着刘泽的话——这么说来,是刘茂金和那个内鬼想要一起取代七爷,然后直接接管七爷贩毒集团的所有业务。原来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黑吃黑还吃到了他们警察的眼皮子底下。
他问刘泽,“七爷的人对刘茂金做的事都不知道吗?”
刘泽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七爷是什么人,你不会以为鲜少在人前出面就不知道底下人的小动作了吧!”
“那他怎么没来调查阻止过?”
“谁说没有!”刘泽扬高了眉梢夸张地说,“江白不就是了吗?”
!
秦昂倏地抬眸,“江白?”
刘泽有些惊讶他的反应,好笑地看着他,“怎么?秦队长不会真以为江白是什么背景干净的人吧?”
“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对江白有所顾忌,那是因为......”
哗哗哗,铁链被拖拉在水泥地上的声音自监狱里幽暗的走廊一端传来,由远及近,躺在床上假寐的刘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子。
那铁链声不断,慢慢地停留在了他们这一监室门口。
刺啦——磨人的铁门声被哗啦地打开,有人悠悠地迈着步伐进来。刘泽的瞌睡被这一系列的吵闹声给搅没了,一时间气结,翻身而起想给这新来的一个教训。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白,男人模样标致,颜如宋玉,可惜一对眉眼淬着寒冰,冷不丁地正一直盯着自己看,活生生地把他给看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他跳下床,走到江白面前,“新人,看着很狂啊!”
江白抿唇一笑,笑容极轻,像是死神濒临头上发出的最后施舍的笑意,他靠近刘泽的耳边,近乎耳语地说了一句话。
他用的是缅甸语言,发音标准,不像是初学者。而真正让刘泽惊心的是江白那句话,平平淡淡的却暗藏着杀机。
他说,刘老板,有人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那时候刘泽并不确定江白是否是七爷的人,只觉得这小子来历不明,还会缅甸语言,一定和缅甸那边的大佬有所联系。他已经身陷囹圄,在那里的名声败了一地,不敢再随意地得罪人,于是给了江白七分面子,只要他不干涉自己的事情,自己是绝不会和江白正面对上的。
日光稀疏地从身后穿廊而入,落下了细碎的影子在脚下。刘泽面朝光,脸上的阴郁却浓稠到化不开,他说,“我真正怀疑他是七爷的人的是我和邹志勾结的事情败露后,他从医院回来,我约他到天台上......”
他仿佛又看见了那天的情景,浑身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面容逐渐地狰狞,难耐的怒意随着额角暴突的青筋而起。
那天在图书馆的天台上,江白迎风而立,跟在他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丢着手里的石头,讥讽地开口,“一个人约我来这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刘泽目眦欲裂地看着江白,恨不能可以将江白抽筋剥皮,方能解了他心头之恨。然而现在不是时候,“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警察一起坏我好事?”
秦昂的出现差点让他误以为江白也同样是警察,要不是看着秦昂人都出狱了而江白却又被重新送了回来。如果他要是警察,应该不会上赶着再来送入虎口才对。
所以,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江白就是七爷的人!
这才是他约江白独自来到天台的原因。
江白停下手上投掷的动作,悠悠地看着他,“我猜你是不是想着我是那所谓七爷的人?”
刘泽梗着脖子,“难道不是?”
江白低低一笑,一步一步地朝刘泽走去,直到将人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才复抬眼,笑意没有了,只剩下凛冽的杀意,“你觉得呢?”
刘泽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白一把掐住脖子,狠狠地将他抵在了身后低矮的墙壁上。
往后就是三楼的高度,往前是被卡着喘不了气的脖子,刘泽扒着江白的手,“你要......要干什么!你要在这杀了我吗?”
江白歪头一哂,“你觉得我不敢?”
说话间江白已经一膝盖精准地顶中刘泽的腹部,他吃痛地往前一缩,又在下一秒被江白用力地按回墙上。
江白兀自靠近他,“如果我是七爷的人,你觉得你能活下来吗?”
他五指一用力,气管的堵塞让刘泽立马瞳孔紧缩,双手慌忙地在江白手上抓着,“江......江白!别......”
即使刘泽一直在刀口上舔血过日子,可他依旧害怕死亡,他敢相信,只要江白愿意,他真的就会在这里搞死自己。
然而下一秒,江白却是抓着他的脑袋,猛地将他抡在了墙头上,砰地一声,他便倒地不起,鲜血和疼痛一起袭来。
他捂着自己额头,在地上蜷缩起身子,全然不见当时那个嚣张跋扈的牢头样子。
江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盯着什么垃圾看一般充满了不屑和厌恶,“七爷的人嘛.....”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继而冷哼一声,“这是你欠我的,该还了。”
秦昂走出监狱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有飞回来过冬的鸟尚且停留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翅膀扑簌着,偶尔发出几声鸣叫。
南郊这里没有多少人来往,一条长又宽的盘山公路上只停着秦昂的一辆SUV。
他停靠在马路边,摇下车窗看着一地夜色,靠在窗户边上的手里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点在黑夜里映着光,烟灰滚滚落了脚下的草地一层。
秦昂压根就没心情抽烟,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的眸子没有一丝的波动,犹如千年死水般平静。然而这只是表面,表面可以装得淡定如斯,心里却止不住地汹涌着。
他的耳边一直萦绕着方才刘泽说的话——你以为江白说不认识七爷就真的不认识了?他一个通晓缅甸语言做事心狠手辣的人,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进来坏我的好事?
其实刘泽说得并无道理,他想起了在监狱里江白二话不说地就要找自己合作,好像就笃定他就是来找刘泽罪证一般,可他又是为什么这么自信的?他到底又是为什么要对刘泽下手?真的因为他本身是记者身份所以应尽正义之事吗?还有,为什么这么凑巧,江白会和刘泽刚好就在同个监室里?是不是一开始江白就是冲着刘泽来的?
秦昂平淡的眸子忽然泛过一丝波澜,原来当时江白身上的疑点这么多,他竟没有深究过!其实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当时他孤立无援,江白是自己最好的合作伙伴,他顾不上其他,只能依靠江白。
而出狱后,他再次遇见江白时,已经是欣喜大过于了怀疑猜忌,剥去诸多外壳只剩下开心,即使有过怀疑也可能都被江白一句一个好人观念给欺骗了,他又怎么再会往他是七爷的人方向想。
秦昂自嘲地笑了笑,色令智昏,果然没说错。
这时,车里的手机铃声蓦地诈尸,在荒郊野岭里忽然响了起来,吓了本来就魂不守舍的秦昂一跳。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自己的线人竹竿,这人来回出入监狱很多趟了,这次刚出来不久就被秦昂吩咐着去找关于老萨的踪迹了,这会儿给他打电话或许是有消息了。
“喂——”
手机那头传来了老萨火急火燎的声音,“秦队,有人说老萨在正阳路的一个地下拳场里出现了!”
正阳路上,华灯初上,各色各异的霓虹灯将天空照得惨亮,街上传来了各种各样的传销声——清仓大甩卖啊,买一送一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喇叭声将带着处理的女声播送至夜空里,随着晚风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江白正坐在一辆黑色面包车中,从驾驶座上的郑尔手上接过一把蝴蝶刀直接给揣腰后去,然后就要拉开车门下车。
“等等!”郑尔喊住了他,“下手轻点。”
江白回头看他,“看看吧。再说了,我也不干嘛,找个人而已。”
郑尔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找个人而已,你这架势我还以为你是要去杀人的呢!
他皱了皱眉,还是忍不住交代,“不要把人搞死了,杀人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