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他有这想法,实在是盛家所在的水湖村土地太贫瘠了,像老盛家先前做生意富了家后手中也不过才有十五亩水田,其余人家顶破天了才五六亩。
村里的旱地是多,但因为天热缺水的缘故日常是很难种活蔬菜。
旱地便宜,一亩二两银子,可就是这样的价钱,村里的人也难拿出银子置办旱地。
水田珍贵,村里的人当然舍不得拿好地种菜,旱地又几乎种不活,这就导致水湖村周边的蔬菜少之又少。
为了饱腹,水湖村附近山头的野菜成了家家户户桌上的常客,可即便是这样,绿蔬依旧少得可怜,没办法,就那么几座山却要养活一村子的人肯定供不应求,何况野菜也有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一年总有那么几个月,他家饭桌上是见不到丁点绿色的。
至于牛、猪、羊肉,那就更别提了。
耕牛在嘉和朝价钱十分昂贵,听他舅舅说一头青壮的黄牛要价三十多两呢,平常人家是买不起的,更别说杀了吃肉。
据他所知,整个水湖村就只有两户人家有耕牛,一是老族长家,二是老盛家,可惜他爷是败家子,去岁为了给他小叔相亲愣是将黄牛给卖掉了。
就单论卖牛也有讲究,他清楚的记得他爷卖牛时废了好大一番劲,又是去官府报备,又是花银子托关系找牛贩子讲价,等找到了买客,他爷还要掏银子去官府备案,如此辗转多次才将黄牛卖了出去。
猪肉他倒是吃过几回,但机会极其少,大部分是在年节时分他娘才会去镇上割一斤两斤的肉回来。
至于羊肉,抱歉,他这辈子在古代还没见过一根羊毛。
鉴于以上缘故,在知晓自己有金手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能饱餐一顿了!
盛言楚吸了吸口水,将碟子里的菜一股脑倒进锅里,实在馋的紧了,他顾不上沾油碟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现在的身子还小,又多年未食大量的荤腥,吃了两碟子牛肉后,他停下来去夹生菜,可这一夹,他眼睛都快抡圆爬出眼眶。
“这碟牛肉不是已经吃完了吗?”盛言楚不敢置信的揉眼。
只见两碟刚被他吃完的牛肉现下好好的摆放在那,他颤着手将碟子里的牛肉全部倒进火锅,再将碟子放回原位时,牛肉又添满了。
盛言楚乐不可支,一一的试过所有的菜后,他简直喜悦的想喊娘。
“这小公寓里的东西莫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为了证实他心中的猜想,他将小公寓内所有的电器都打了开来。
上下两层跑了一趟后,尚且七岁的盛言楚小喘了口气,小心的踩着凳子静静的看着电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估计过了半个小时,他脑袋都抻酸了也没见电表跳动一下。
所以小公寓真如他想的那样?盛言楚拍了拍狂跳的小心脏往沙发上一摊。
望着明亮如白昼的屋顶,盛言楚有史以来觉得穿越到老盛家似乎并不坏。
有了小公寓做后盾,他以后可以趁他娘熟睡后来小公寓温书,这里的电用不完,倒省了家里的灯油钱。
灯火明亮也有利于他的视力保养,他现在才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用眼不当近视了可就废了。
最重要的是他再也不用为吃食发愁了!
越想越兴奋,盛言楚竟在小公寓的床上甜甜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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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一亮,程有福领着大儿子程以贵来到盛家。
“楚哥儿还没起么?”程有福招呼大儿子去帮程氏挑水,又将婆娘乌氏交代他带过来的绣样拿给程氏。
程氏接过绣样,往西侧茅草房看了一眼,笑道:“楚儿为了顺利拜康夫子为师,昨夜苦读了半宿的千字文,估计是累着了,我去喊他起来。”
挑水经过的程以贵忙往缸里倒满水,大声吆喝:“姑姑,你歇着吧,我去喊楚哥儿。”
程以贵今年十二岁,长得高又壮,还没等程氏说话呢,程以贵就已经大步蹿到了程氏前头。
“楚哥儿……楚哥儿……”程以贵嗓门大,隔着窗将小公寓里睡得七荤八素的盛言楚震醒了。
盛言楚一个鲤鱼打挺,慌慌张张的从软和的床上爬起来。
“来了!”
一按印记,下一秒他人就出现在茅草房中。
“咦,楚哥儿你早起来了?”推门进来的程以贵看着衣裳整齐的盛言楚有些惊讶,“既起了赶紧过来吃朝食吧,我爹都打听过了,今天镇上两所私塾都开门招学生,咱们得抓紧赶过去,别误了时辰。”
盛言楚小脸泛红,支支吾吾道:“贵表哥先过去吃吧,我马上就来。”
程以贵没做他想,以为盛言楚是胆怯等会见夫子,便上前去揉盛言楚头顶圆圆的小鬏,哈哈大笑道:“楚哥儿别怕,万事有我在呢,康夫子若不收你,那我就陪你去廖夫子那。”
顿了顿,程以贵悄咪咪低下头:“我爹瞒着我娘将家里的银子都带过来了,我俩便是去廖夫子那读书用的束脩都是够用的。”
盛言楚知道程家舅舅待他如亲子,可这般花心思为他的前程奔波,他心里感动之余还有些担心。
“舅娘她……”
程以贵笑:“我娘那自有我爹摆平,不过我们若是能去康夫子的私塾读书就更好了,我爹在镇上做零工的这些年,对两家私塾有点耳闻,廖夫子到底是年轻秀才,不比康夫子沉得住气,再者,康夫子手底下的学生少,咱们去了他那,于功课上能多受一点他老人家的指点。”
“我也是这么想着。”盛言楚拿水葫芦舀水进竹筒,又撇了根柳树枝漱口。
程以贵有模有样的跟着盛言楚学,也撇了根柳枝在嘴里来回擦,擦了几下后口气的确清新了不少。
盛言楚咕了口凉水吐出,头瞥向一旁的程以贵,不解道:“贵表哥不是接了镇上酒楼的活么,这会子怎么又想着去读书?”
他这个表哥虽生的魁梧憨厚,手脚却灵活,几年前在别处开蒙后死活说不想走科考,没办法他舅舅只能将人领回家,后来跟着舅舅在镇上做零工,不想今年又生出了读书的念头。
程以贵挠头,黝黑的脸庞上显出一抹不自然,盛言楚眨眨眼,问道:“莫不是菊表姐的亲事刺激了你?”
“你咋知道?”程以贵惊得往后直退。
盛言楚叹了口气,奶声奶气道:“我听我娘说的,前些天镇上的钱家派媒婆来老盛家下聘礼,我跟娘过去观礼,不巧听到媒婆在后院跟人闲聊,听她说原给钱家定的是别的姑娘,那姑娘生的不差,厨技女红样样都好,唯独有只眼睛是瞎的,我一听,这说的不就是菊表姐吗?”
程以贵气得捶地,愤愤道:“这媒婆嘴真碎,我爹包了半两银子让她别声张,她竟还!”
“不瞒你说,我家跟钱家先前是有结亲的意思,我爹都说了多给我姐备点嫁妆去钱家,眼瞅着事儿能成了,谁知媒婆找上门说钱家那长子看上了旁人家的姑娘,我姐她的亲事只能悄摸摸的给退了,我姐已经十五了,再没婆家要,她这辈子可就……”
“所以表哥想考个功名出来为菊表姐撑腰么?”盛言楚歪着头问。
程以贵点头,不甘心道:“若我有功名,我就不信钱家人会不要我姐,哼,到那时有我在,我姐想要啥样的儿郎没有!”
“表哥有这般上进心是对的,只不过……”盛言楚端了个木墩坐过来,低声嘟囔,“只不过菊表姐这回没嫁进钱家也是对的……”
“这话怎么说?”
盛言楚拿起一卷杂面煎饼,撕成小块慢慢的嚼:“这不是我奶来我家闹时说漏了嘴嘛,说我小姑姑肚里有了小子,钱家着急娶人,想必对小姑姑的事是知情的,表哥,你且说小姑姑肚子里的小子是谁的?”
程以贵握紧拳头:“自然是钱运宏的!”钱运宏就是钱家长子。
“好哇!”程以贵虎着脸低吼一声,“我道他为什么突然要毁亲,然后早就跟别人勾搭上了!”
程以贵气得吃不下,转头想跟厨房里的程有福告状,却被盛言楚拉住。
“这事可不能让舅舅知道。”盛言楚劝道,“何况我小姑姑已经嫁过去了,舅舅若再去钱家闹,伤得是菊表姐的名声,至于钱家和我小姑姑,他们顶多被人骂几句寡廉鲜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