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173)

明舒的声音又响起:“其实现在想想,也幸好你当日拒绝了我,若是你还在江宁,恐怕也要受这无妄之灾。”

“明舒……”他又摇摇头,觉得她的声音忽远忽近,心生不妙,“这酒里面……”

念头刚起,他就胡乱在腰间摸起。

“别找了,你身上没有解药。”明舒道。

她太了解他了,身上随带着解蒙汗药的香丸是陆徜的习惯,但陆徜的日常起居又是明舒在打理,她想动手脚,易如反掌。

“是你在酒里下药……”陆徜挣扎着想起来,但药效来得很快,除了头晕,他身体亦随之发软,使不上半点力气。

哗啦一声响,因为他的动作,桌上的盘盏被扫落在地,他趴在桌上勉强撑起身体盯着她。

他知道她想走,却从没想过她会用这样的办法。

“陆徜,对不起……”明舒脸上笑意已失,她跪蹲到他身边,刚才还弯弯的眼眸蓄满水雾,“你和曾姨,留在汴京要好好儿的……我会照顾我自己,你别挂念了,就当……你没救过我,没带我进京,我们从来没有重逢过……”

“明舒!”陆徜眼前景物已经模糊,他凭着最后一点意志强撑不倒,伸手死死拉住她的手腕不松,“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别走……”

明舒任他攥着自己手腕,感受着他手里渐渐松去的力道,闭了闭眼。

“对不起……”

“明舒……别走……别一个人去……我求你……求你……”陆徜用尽最后的力气留她,清冷眼眸已尽红,可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握不住……

“明……舒……”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手松落地面,人也软绵绵地趴在了桌上,再无声音。

明舒怔怔看他片刻,抹泪站起,叫来老板娘。

“这里我包了,今日就别接其他客人,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入夜时烦劳你跑一趟魏府,让人把他接回去。这儿有封信,你一并转交给魏府的曾夫人。有劳了,多谢。”

她一边交代,一边结清银子,又要来一床被褥,扶陆徜躺下。

拨开他鬓边散乱的发,她替他盖好被子,戳戳他的脸,笑自己——

怎就如此死心塌地地喜欢这个人?

罢了,就此别过吧。

第119章 以牙还牙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下着, 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灰白黑没有界限的颜色,雪地间拖下一道长长的脚印,陆徜很艰难地往前迈步, 四周的景色似曾相识,他却想不起来自己这是身在何地。

就这般没有目的地走出很远, 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清脆地叫唤声。

“陆哥哥……”

他转身,瞧见雪地中跑来一团红影。

那是个身罩火红斗篷的小女孩, 九岁大小的年纪,踩着他的脚步努力追了上来, 她的模样便在这一步一步的接近中慢慢改变,渐渐成长, 从九岁到十二岁, 到十五岁……

叫唤声也随着她的成长而发生变化。

“阿哥哥……阿兄……陆徜……”

“陆徜!”

陆徜站在原地,看着她跑到自己面前, 奋力一跃,整个人跃进他怀中,被他抱个满怀,两人一起倒在雪地里。兜帽落下,露出明艳娇俏的一张笑脸。

“陆徜,你娶我好不好?”她压在他胸口,抬起的脸扬着姿意的笑。

“好……”他双手环住她, 想着真好, 她还在。

她开心极了:“那我等你高中!你会回来吗?”

“会, 一定会。”陆徜躺在雪地上, 背上是冰凉松软的雪, 胸口却是温热馨香, 像梦一样不真切。

她笑弯了眼, 道:“好,那一言为定。”她伸出小指,与他拉了勾,“那我留在江宁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江宁?

留在江宁等他?

他胸口忽然一刺,扎心般疼起。

江宁……不不,她不能留在江宁……

“明舒,跟我走,不要留在江宁!”他不知道突如其来的恐惧为了什么,疯了般抱紧她。

她不解:“我不能跟你走,我阿爹、我的家在江宁,我不能跟你走,我要留在江宁……”

“不行!你不能留下,你得跟我走!”陆徜越来越害怕,手臂也越抱越紧。

“我不能……我要留在江宁……陪我阿爹……陆徜,再见……”她的声音却忽然越来越远。

他的手臂倏地一空,原本鲜活动人的少女顷刻变成雪人,被他抱得粉碎。

她的声音就随着飞扬满天的雪粉彻底消失。

“明舒——”陆徜猛地睁眼。

雪地消失,只剩烛火昏昏的房间。

“阿徜。”母亲急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混沌的意识随着眼前逐渐清晰的景象而慢慢归位,曾氏担忧的面容,熟悉的房间,昏沉的脑袋……他从床上撑起身体,环顾了一圈四周,扶额哑着嗓道:“阿娘,明舒呢?”

曾氏眼眶骤红,从桌面上取了封信递给了陆徜:“那孩子……你自己看吧……”

陆徜的头还很沉,勉强集中注意力看清信纸上的字,片刻后他仿佛被适才梦里的大雪由后颈塞入衣内,全身冷透,人一个激凌清醒过来,回想起先前发生的事。

信纸慢慢被攥成拳的手揉皱,他面无表情坐在床上,过了许久才问:“阿娘,什么时辰了?”

“亥时。”

亥时……

她已经走了四五个时辰,早就出城了……

陆徜定定坐了片刻,陡然掀被下床。屋外天色漆黑一片,也不知明舒现下到了何地,此去江宁路途遥远,别说报仇,倘若路上遇到危险……陆徜已不敢往下多想,那颗心如同架在火上,又似被人悬在高空。

掬起盆中冰凉的水狠狠泼在脸上,鬓发衣襟俱被打湿,他才稍稍冷静,披衣整襟,道了句:“阿娘,我去找魏叔。”便踏出房门。

难眠的夜,漫长又难熬,也不知如何过去的。

晨光薄洒街巷,汴京城的城门沉缓开启时,便迎来远巷里一串急切的马蹄声。

几匹枣色骏马踏着第一缕天光,飞纵而出。

————

八月十三,临安。秋分将至,天已微凉,桂香四飘的时节,马上就到中秋月圆夜。

从汴京到临安,和从汴京到江宁,路途差不多。

与汴京相比,临安也是处繁华富庶之地,一点不比汴京差。若说汴京是位清贵优雅的世家公子,那临安定是位婀娜多姿的窈窕淑女。

富庶之地多商贾,商行开得多了,东南西北货物银钱往来,都要雇人押镖,镖局生意便也兴旺。临安最有名的三家镖局,这威顺镖局就占了一席之地。

镖局是个格局方正的三进院落,除了镖头一家子外,还住了不少年轻镖师,每天清晨都有镖师们整齐的练拳声隔墙传出,常有好奇的孩子扒在墙头,又或是挨着虚掩的门缝偷看,能看到身强力壮的镖师光着膀子在大大的“镖”字壁下整齐出拳的画面,旁边负责监督的老镖师发现了窥探者,就会沉着脸过来赶人。

“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小孩子家家的别乱看!”老镖师翘着八字胡,瘦瘦高高,一点也不像他在江湖上的名号“震山脚”那么霸气。

今天也一样,老镖师又发现有人在门外张望,不悦地出来赶人。

门“咿呀”打开,外面站的却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穿着素净的衣裙,头上没有戴花簪钗,只按了三只白莹莹的小珍珠,俏生生的模样,一点也不怯人地对着凶神恶煞的老镖师笑。

“老师傅,我找人。”她一开口,声音也好听。

老镖师忍不住放缓语气道:“找谁?”

“赵停云赵镖头,是在这儿吗?”她笑吟吟道。

老镖师愣了愣:“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找我们总镖头做甚?”

“来找他押一趟镖。”

“押镖?押镖同我谈也可以。你想押送多少银子的货?”老镖师并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漫不经心问道。

小娘子还是笑着,道:“不多,想押送白银,三万两。”

“多少?”老镖师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小娘子抬手捋捋耳畔的发,露出腕上的金镯子。

“三万两白银。”

————

八月十五,江宁县。

仲秋节至,家家户户团圆夜,市中新酒沽空,笙歌丝竹声飘过墙头,在街巷间遥遥远传……

这是个热闹的日子,但城郊的清出山却格外凄清,山上是大大小小的坟茔,在黑夜里望去,透着让人心里发凉的阴森。陆徜在山脚的茅屋里已经等了七天,他从汴京城追出,一路纵马狂奔,边找边赶到了江宁。他以为就算明舒很狡猾,知道在路上如何躲过他,但只要他比她早一步赶到江宁,在这里守株待兔,就一定能逮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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