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13)

待勾在臂弯的爪子松开,陆徜才甩甩袖子又大步往前迈去,明舒果然跟不上,小跑追了几步累得停在原地。二人距离渐渐拉开,陆徜却又停在一个露天摊贩前。

“衣裳不买了,买袋炒栗总是可以。”付完钱接过一袋新炒的栗子,陆徜转头朝她递出。

明舒一下又眉开眼笑“剥这个好麻烦。”

“我的大小姐,我替你剥,成吗?”陆徜有点无奈。

明舒耳朵动动“你叫我啥?”

“大小姐,走了。”陆徜又迈步,这次,步伐没那么大了。

明舒“诶”了声,飞快跟上,心道他这人疼爱她尤胜他自己,应该真是她兄长?有这么个哥哥,她觉得很好。

陆徜想的却是,到了京城定要扯两匹好布,好好打扮她,叫她像从前那般光彩照人。

第11章 不安(抓虫)

因为曾氏的病,陆徜一行在沛县逗留了三天。

除了记忆之外,明舒恢复得很顺利,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亦或情绪。新衣换上后,后背的情况果然好转,她也能睡几个安稳觉,人日渐精神,受伤醒转后的不安亦逐渐平静,慢慢就有了过去的精气神,笑容也多起来。

空荡的过往虽然让人惶惑,但也不会带来痛苦,明舒并没觉得难受,只不过面上虽无恙,心里的怀疑仍没放下过。从她这一身皮肉到她与他们格格不入的生活习惯,都在提醒她,他们之间的差别。

比如曾氏与陆徜出身贫苦,家务样样精通,但她却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起灶烧水这样简单的活计都不会。那日想清洗衣裳,她到井边人却杵住——这本该与吃饭穿衣一样的技能,她的身体却毫无记忆,仿佛从没做过般。最后还是陆徜出来,驾轻就熟地打水洗衣,干了她本来该干的活。

再比如吃饭。曾氏与陆徜节俭,一日三餐吃的多是干粮,不是胡饼就是馒头,佐以曾氏在江宁时腌好的酱瓜之类。明舒吃不惯这些,放冷的胡饼馒头嚼来难以下咽,每每咬了两口就罢手。后来还是曾氏看了出来,在路上时就会停车给她煮些栗米粥,陆徜打个飞鸟野鸡之类给她加餐,到客栈也会点两道当地小吃给她解馋,虽说饭食依旧粗陋,但到底都迁就她的口味。

这些差别,陆徜只给她一句解释你从小娇养,以前没做过这些,以后也不必做。

如此看来,她倒真像是曾氏与陆徜放在心尖尖上疼宠的幺女,而坊间也不是没有这样独宠女儿的人家,陆徜告诉她的身世,好像也说得通。

但是……她仍然怀疑。缺失的记忆让过去成了任人涂抹的画卷,她不能保证陆徜与曾氏不是别有居心的歹人,比如拐子?可拐子会像曾氏和陆徜那样,知她喜好,护她性命?这也说不通吧?更何况这些时日接触下来,她能看出曾氏和陆徜对她是熟悉的,再不济,他们从前也该是熟人。

也许是她多心,曾氏真是她的母亲,而陆徜真是她的阿兄。

叩叩——

两声敲门,她抱着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喊了声“进来。”

门被推来,陆徜从屋外敞亮的光线里走进,在床前两步处停下,蹙眉道“还没起来?”

床上的人揉着眼看他,身子还藏在被里,鼓鼓囊囊的,两颊睡得通红,正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满脸迷茫。

明舒回道“马上。”其实她已醒来有段时间,只是睁着眼胡思乱想而已。

“昨晚睡得可好?”陆徜将手里拿着的小陶瓮放在她床头。

明舒点点头。

陆徜一共要了两间房,因为曾氏病中,夜里需要人照顾,明舒原自告奋勇,不想被陆徜赶到这屋休息,夜里曾氏都由陆徜一个人照看,到白天明舒再与他轮换。她一个人霸着整间屋,没人吵她,睡得自然香甜。

“还要喝?”她瞥向那陶瓮,苦了脸。

陶瓮里装的是陆徜一大早买回来的香饮子。曾氏患的是普通风寒,她不愿意看大夫,就让陆徜在镇里的饮子铺里买对症的饮子,陆徜怕明舒过了病气,每每都会多带一份香饮命她喝下。

香饮子虽号“香”,但给明舒这剂香饮,可苦了。

“防患未燃。快些喝!”陆徜盯着她。

床前有尊镇山太岁,明舒知道逃不过,抱起陶瓮仰头就喝,三下五去二喝完,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张大嘴喊苦,只差没把舌头吐出来。

“含着。”陆徜指尖一弹,一物精准无误弹入明舒口中。

明舒猛地闭嘴,舌尖尝到甜味——是饴糖。

“毛病真多。赶紧起来,今天要出发了,再晚怕要下雪。”陆徜骂了她一声,转头出了房间。

明舒抱着被子,细细尝着饴糖,心里又想——

哥哥,应该就是他这样的吧?

脸上嫌弃得要死,心里还是疼着她的。

————

在沛县的第三天,陆徜又带着曾氏与明舒启程。

天有些阴沉,风刮得很大,卷着路上的尘土迷人眼眸,是降雪的前兆。陆徜戴上风帽斗笠,把脸颈遮得严实,顶着寒风驾车,明舒和曾氏躲在车厢里,隔着薄薄的车厢壁也能听到外头呼呼作响的风声。

因为明舒的伤与曾氏的病,路上耽搁了许多天。若再晚抵京,怕要撞上岁末,到时候赁屋诸多不便,故陆徜加快了驾车速度,以期早些赶到汴京,只是天公委实不作美,才从沛县出发一天,天上果然下起雪来。

马车正常速度三天时间能到下个城市,而按陆徜的计划,加紧赶车的话则两日可达,就能赶在雪下大之前找到落脚地。

他打算得好好的,只可惜这场雪下得非同寻常。

天阴沉得像要压下来,风却越刮越猛,初时只是雪沫子,与尘土一起被风卷在半空,四周像拢了层灰雾,前路很难看清,马车的速度只能降下来。半天之后,风势没有减缓,越发猛烈,雪沫变成雪片,遮天盖地般落下,能见度就更少了,马车的速度几乎是在龟爬。

可哪怕马车的速度减到最慢,明舒躲在车厢里看不见外头景象,她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马车内的温度似乎在半天内骤然下降,即便她躲在里面,也已手脚冰冷,而隔着车厢传来的风的啸音,仿佛是巨兽拉长的哭嚎,呜呜咽咽的刮过耳畔,搅得人心底发慌。

她在里面都冻得不行,更遑论在外头驾车的陆徜?

想了想,明舒冲到车门前,将车门打开一道缝隙——风猛地灌进来,她一时没能把住,叫门被刮开许多,最后用了力气才将门抵住。

外头昏天暗地的,道路前方与两侧都已看不清楚,陆徜会在马车前,头上身上都落了层雪,听到身后的响动转过头来,吼道“出来干什么?快进去!”

他的声音被风吞了一半,到明舒耳边只剩一点,她看不清他的脸,把着门也吼道“这天气怎么回事?”

“暴风雪!”他仍是用吼的,“快点进去!”

明舒吓了一跳,转身钻进车厢,心脏怦怦直跳。

想起刚才瞧见的景象,明舒心里越发没底。路是盘山路,一侧是悬崖,可如今被风雪迷得看不清前后左右,倘若一个不留神,这马车就要驶到山崖下面去。再者这么冷的天,陆徜一个人顶着风雪如何受得了?

她有心帮忙,却无处使力,这滋味极不好受。

“发生什么事了?”一直昏沉瞌睡的曾氏醒来,问道,“我迷迷糊糊好像听到阿徜的声音。”

听到声音,却没听清内容。

“没事,外头路不大好走,他说他会慢些驾车。”明舒强自定下心安慰曾氏道。

她知道陆徜这人最是孝顺,定不愿意母亲担惊受怕,外头她帮不上他什么,那在这里安抚好曾氏,也算解他后顾之忧。

“怎么冷了这么多?”曾氏打了个哆嗦搓搓双臂道。

“可能是因为到了山上吧。”明舒说话间抖开自己身上包的厚毯要给她披上。

曾氏忙握住她的手,温柔笑道“好孩子,我不冷,你自己包紧些,莫着寒。”

明舒便张开毯子一把搂住曾氏,把自己和曾氏一起裹到了毯子里,她又将头轻轻抵在曾氏肩头,道“这样更暖和。”

曾氏愈发怜她,抚着头道“傻孩子。”

明舒笑笑,不作声。

母亲在身边,哥哥在外面,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

上一篇:徐夫人下一篇:家有旺夫娘子

落日蔷薇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