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对的选择,不要有负担。”他说,“这一个月辛苦你了,眠眠画画进步了很多,也很开心。以后如果你有困难,随时可以找我。”
“......”
简卿睁着眼睛,视线聚焦在电视屏幕上,又好像什么也没在看。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低沉缓缓很有磁性,宛如醴泉清冽。
耐心地安抚她,让她不要有负担,又仿佛是在道别。
玄关处传来轻轻的阖门声,陆淮予已经离开。
偌大的房间一下变得空荡荡起来。
明明就更有负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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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整周,简卿都没有再见到陆淮予,倒是沈镌来得勤,变着花样地哄眠眠玩。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整座城市都洋溢在跨年的喜悦里,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比往常更耀眼。
秦阿姨也回家和家人一起跨年。
眠眠对跨年还没什么概念,喝了牛奶,洗漱完就早早地睡觉了。
简卿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显得有些冷清。
过完今天,她的工作也就结束,以后应该再没机会来这里了吧。
跨年晚会每年都是一样,好坏参差的歌手和明星。
唯一有点意思的是在电视里看见了岑虞。
岑虞很知道怎么展现出自己的美,一袭高定长裙,包裹住她纤秾有度的身段,栗色的长发瀑布一样散开,又娇又美。
就是歌唱得实在不怎么样,简卿默默地调低了电视音量。
微信不停在震动。
寝室群里的两个姑娘聊个不停。
周珊珊:【新年快乐啊!!!】
林亿:【?】
林亿:【这还没到点儿呢。】
周珊珊:【哦不好意思,忘了日本和国内有一小时的时差。】
几天前,周珊珊就和男朋友飞去了日本,泡着温泉跨年。
周珊珊:【那过一小时我再来。】
周珊珊:【你们都在怎么过跨年呢?】
林亿随手拍了一张酒吧的照片。
她还在‘消失’驻唱,今晚和乐队一起跨年。
林亿随口闲聊道:【今天‘消失’挺有意思,组织了一场活动,叫什么《醉情36问》。】
“......”
简卿看到林亿发的信息,呼吸一滞。
周珊珊非常直白地吐槽:【哦这我知道,不就是个约炮局?】
林亿:【没有吧,我看就是把两个独自来的顾客安排坐一起问几个问题,聊聊天呀。】
周珊珊打了一长串省略号:【............】
周珊珊:【林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纯?】
不光林亿,就连林亿黑色皮夹克上的朋克铆钉也觉得受到侮辱。
林亿:【怎么不说是你太脏!群里还有小朋友呢,不要带坏小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简卿的长相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乖乖纯纯的,什么也不懂的女孩子。
林亿聊到这些敏感的话题,就想着避开简卿,所以刚才其实她就是懂装不懂,想把话题岔开。
周珊珊就烦林亿这种避讳的模样,半点不肯她在简卿面前扯这些成年人的话题。
她翻了个白眼,真正玩得开的都还一声没吭呢,这会儿装什么纯。
周珊珊:【嗯嗯是我脏,不然你问问简卿,看她怎么说。】
那时候她可都撞见了,‘小朋友’跟着一个男人离开了酒吧。
第39章 怀爱若窃贼。
简卿没想到周珊珊会扯上她,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锁上屏装死。
因为她们说起了‘消失’酒吧的事情,简卿情绪有些低落, 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
简卿很少和人提及, 其实她还有一个妹妹,名字叫简阡, 比她小七岁。
阿阡一出生, 身体就不好,在医院的日子比在家的日子多。
陈媛要顾店忙不过来,简卿自懂事起,就帮着每天往医院给妹妹送饭。
阿阡一直很乖,打针吃药从来不哭不闹的, 最喜欢端着小板凳, 看简卿画画、写作业。
简卿向来文化课成绩不好,半天写不出一道数学题, 痛苦地把脸揪着一团。
阿阡就会捂着嘴, 咯咯地笑说:“姐姐大笨蛋,等我上学以后学会了,再来教姐姐。”
陈媛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 就是为了攒出给阿阡做手术的钱。
后来她走的时候, 简卿刚刚高考结束,阿阡还在上小学。
那时候简宏哲大概是真的伤心过吧, 抱着她的棺椁哭地撕心裂肺。
他在陈家面前,声泪俱下地保证他会照顾好他们的孩子,让陈媛放心的去。
结果呢,陈媛的尸骨未寒,没几个月, 陈妍就怀孕了。
简宏哲也是声泪俱下,说会照顾好陈妍和他们的孩子。
左右都是一家人,陈家人觉得与其让简宏哲找个外人,不如让陈妍嫁过去,也不会亏待陈媛的两个孩子。
那时候简卿刚刚考上大学,学费和生活费是她暑假打工,还有找小姨陈梅凑的。
因为简宏哲说,要留着钱给阿阡看病。
简卿还记得那一天也是个跨年夜,街上的人都洋溢着笑脸,期待新年的到来。
她接到阿阡的电话。
小阿阡低低地啜泣,稚嫩的声音里充满了懵懂和不解,她问:“姐姐,爸爸说我的病治不好了,明天要带我出院回家,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到那时候简卿才知道,简宏哲和陈妍早背着她,把陈媛辛辛苦苦挣了许多年,留下的那一笔给阿阡治病的钱,拿去在渝市买了套学区房。
连装修都装好了,就等着陈妍的孩子出生,搬过去住。
阿阡的病,手术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就算成功了,以后也要花费很多的钱吃药。
简宏哲和她说,“人要向前看。”
他的话冠冕堂皇。
没有明说的是,阿阡是他和陈妍的拖累。
他已经有了新的孩子,是个男孩儿,那才是老简家的希望,而不是阿阡这个病恹恹的孩子。
仿佛阿阡是他们蒸蒸向上日子里的绊脚石,被他一脚踢开,然后假惺惺的还要掉两滴眼泪。
简卿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觉得自己渺小无助,后背无依。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人潮里,来来往往的人,喧闹欢乐,悲喜不通。
后来她怎么进的‘消失’,怎么一杯一杯地喝酒,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她全都记不清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家酒店,床头柜上留了一张银行卡和便签。
便签上用圆珠笔写着六位的数字,字迹工整,是银行卡的密码。
简卿以前看过一句话。
“如果有人用钱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拾起,不要紧,与你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
要是能救阿阡的命,一点点自尊又算什么呢。
简卿有些庆幸,她喝酒会断片,也就不用去回忆过程,去反反复复鞭笞,她是怎么丢掉自尊的。
这三年她拼了命的勤工俭学,画外包,做家教,就是想要一点点地捡回自尊。
在旁人眼里看可能有些可笑,不过是一场买卖,卖的人竟然还想把钱还回去,也不嫌亏。
好在从她一点点还钱开始,那个人就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接受,当做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债务关系。
简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这件事情,一直埋在她内心深处,早已化作沉疴,如今又被重新揭开,依然是鲜血淋漓。
她不后悔,也不恨谁。
只是觉得,好像从此失去了可以被爱的资格。
客厅阳台的门没关紧,风从门缝里泄进来,裹挟阵阵寒意。
简卿打了个哆嗦,懒得动弹,扯过沙发上的羊绒毯盖在身上。
低低的温度让她整个人恹恹的,跨年晚会又唱又跳,歌舞升平,也让她提不起劲。
她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阖上有些酸涩的眸子,意识涣散,没什么期待的,等着新一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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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关处传来轻轻地开门声,微不可闻。
男人从外面进来,风尘仆仆,大衣搭在臂间,领带被他扯得松散,衬衫最上两颗扣子解开,好像累极了,不自觉地拧着眉,眼神里透着应酬后的疲惫和倦意。
在他看到沙发上躺着的小姑娘后,漆黑如墨的瞳孔微微放大,眉心舒展开来。
客厅里很安静,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地灯发出暖黄色的光,电视屏幕光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