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忽梦山河老+番外(67)

作者:姑苏赋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兰渐苏的思绪被急速放空,捋净之后,再度回拢。

他一会儿躺,一会儿坐,一会儿飞上天笼荡秋千。

瘫在床榻上,凝望眼前棚顶无尽的灰黑。

兰渐苏突然想起旻文公主发病时念的那些话。他自言自语:“两只恶鬼,两只恶鬼……两只。她说,有两只。”那天梳头屏内,他确实是见到皇后和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个背影,不难猜测,应该便是旻文公主口中的“恶鬼”之一。可那个人,到底是谁,难不成,只是皇后的随从?还是说,那个人就是公仪津?

兰渐苏取出怀里的珍珠,对着天窗的日光,眯起眼睛凝视。

这颗鸽绿色的珍珠,至今不清楚它真正的主人是谁。宫里,皇后所用的珍珠均从安南来,那里的气候,生不成这个颜色的珠子。如若是贡品或皇上太后的赏赐,她断不可能以此珠来当尸体的噙口钱,因为赠予她这颗珠子的人,只要见到这个证据,一眼就认得出来。

疑点尚有许多,此时他才一一想到。要是此时,去找皇后仔细问清楚,皇后怕也不愿说出真相吧。

铁门响起拆锁声,兰渐苏坐起身,抬眸看去。

狱卒打开牢门,对门外的人谄媚献笑:“王爷,便是这儿了。”

披着浅蓝斗篷的翊王走进来,塞了两锭足两银子到狱卒手里:“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是是。”狱卒点头,退出牢房,贴心地替他们又将门关上。

兰渐苏坐在床上,伸足一个大懒腰,笑道:“王爷,这么有闲情逸致来瞧我呀?”

翊王取下斗篷,露出里面的玄澜蟒服,温和道:“来看你过得好不好。”

“有劳王爷费心,我在这里过得可好了。”

“哦?在牢房里,你也能过得好?这牢房里,有什么有趣儿的吗?”

兰渐苏向他招了招手:“王爷,你过来。”

翊王微蹙眉,疑惑地向兰渐苏走去。

兰渐苏倏然出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翊王茫然道:“什么?”

兰渐苏抓起翊王的手臂向上飞,翊王的身体居然轻如鸿雁,在空中得以游飞。他不禁又惊讶,又惊喜,他分明不会一点半点轻功。

飞到棚顶的天笼,兰渐苏携翊王坐在笼门口。翊王定了定神,懵懵道:“我刚刚……怎么会飞?”

兰渐苏说:“我在你背上贴了一张飞升浮。”他荡起腿,天笼一前一后摇动。

翊王忙抓住笼边。本因所处地方高,有些胆惧。但适应之后,竟觉有几分好玩。

“坐在这个位置,正好能见到天窗外面的风景。”兰渐苏荡秋千荡得越起劲儿,“这般难得的美景,在外头也未必能见到。王爷,这个秘密,你可以我第一个告诉的人。”

天窗外是一片田园,春天油菜花开得正繁盛。溜进天窗的日光,似乎捎着油菜花没有杂色的,澄澄的黄。

翊王翘起嘴角,他的心随天笼一摇一晃,掌心覆在兰渐苏的手背上,牢牢紧握。

兰渐苏侧头去看他时,他的脸挨近来,吻住了兰渐苏的唇。

兰渐苏愣怔住。

等翊王的唇离开后,兰渐苏说:“王爷,做什么呢?”

翊王抵着他的额头,淡笑道:“这样更好玩。”他便又吻了下去。

*

“太子殿下,不是小的不让您进,是皇上有令,您真的不能进去。”狱卒满脸无奈地和太子解释。

太子拿在手上的银两,不免存在得尴尬:“怎么,你是嫌银子少了吗?我今日出门急,确实是少带了些。改日我会再命人给你送些来,你现在通融通融,让我进去。我实在是有要紧的事要和二爷说。”

“哎,殿下,您别让小的为难了。二爷也就关个两三天,您两三天后再见他也不迟啊。”狱卒边漫不经心地拱手,“太子,小的实在不能放行,请太子饶过小的,请吧。”

太子收回银两,气闷地扭头离去。

今日天气晴朗,踩着每一片被树叶筛下来的碎阳,太子的心情,却无法像天气一样放晴。

他一拳打在一棵大树上,指关节的痛全然无法释放他内心的悲与愤,眼泪挂在眼角。

皇后在泰福宫生重病,皇上不让太医进去诊治。他只得着人送药进去,让病弱的皇后自己熬药喝。这几日,他没有一天能睡个安稳觉。

他反复地想,让母亲过着这样的生活,多年来自己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的母后,以前教导他要大智若愚。出世以来,为博皇上疼爱,要装作体弱多病与世无争,却屡受人陷害的可怜样子。只要这样,他的父皇便会怜恤他。他母后说,不擅于伪装的人,一定会受苦。

他以往虽听母后的话,但母后说的这些,他从没真正的理解践行过。

以前他有皇后以及舅舅支撑,从没感觉身边的人有哪里不好。直到如今,那些曾笑脸相迎的人拒他的求助于千里之外,对他冷言相待,背后议论取笑他的是非。他才知道,原来身边的人和和气气全部是虚伪的。他们表面奉承,背地里全想着看他怎么倒,怎么从塔顶上 掉下来!

所以权力。

权力真的太重要了。

太子停在这棵能照全阳光的树前,他抬起头,眯起眼。手将太阳放射出来的光芒虚虚一抓,握在掌中,慢慢地捏住,捏紧。

他内心矛盾自语:如果我大权在握,如果我是九五之尊。我的母后是不是可以不用受这样的苦?我是不是不用遭人白眼?

兰渐苏是不是就会听我的话?

兰渐苏,是不是有一天,我可以让你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第63章 你嫁给我吧

翊王在牢房里陪兰渐苏待到下午,太阳下了西山,他才想起还得回王府。

天牢的温度不比外面均衡,四面皆是石壁,外头又有旷野荒山,没一处可遮风。白日日头照着,勉强暖和,到晚上便是凛冬般寒冷。

翊王脱下身上的浅蓝斗篷,披在兰渐苏身上:“我瞧那被子的料子不好,这件斗篷是藏羊的毛所制,你夜里拿来垫着睡,也好暖些。”

兰渐苏两手抓着披风,裹了裹,身体被结实的温暖包卷住。他抬眼看翊王,微笑道:“那这份好意,我就不拒绝了。”

翊王望着他说:“好看。”

兰渐苏将斗篷的衣料放在手里摩挲:“这披风是好看,面料也好。王爷送我,想来是割爱了。”

翊王道:“我是说你穿着好看。”

兰渐苏怔罢一笑:“翊王的赞美如此难得,怎么能浪费在我身上呢?”

翊王道:“用在你身上,才不叫浪费。”

兰渐苏的耳根不觉一层烧热,他前世浪荡这么多年,一直到这一世,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感觉。

他心说翊王表里不一,太表里不一了。表面上遗世独立,和谁都说不上两三句话,实际讲起情话一套一套的。正因如此,他的情话,好像便十分珍贵。

狱卒很不会挑时候,推门进来提醒道:“王爷,您该走了,这探监时间呀,过去太长了。”

本来谁来探监,狱卒都是不给进的。不管拿再多的银子,他都不放行。翊王却是一个例外,不仅让他进来探监,还让他待了不短的时间。会成为这个例外的原因,是因为翊王一直深得皇上信任,讨好他等于一半讨好皇上。再一个原因,翊王从不求人。狱卒被翊王一求,受宠若惊之中还非常有成就感。

翊王面向狱卒,温润的神态又回到了风雨不变的淡冷:“知道了。”

兰渐苏道:“王爷,待我出去了,再去寻你。”

翊王说:“好。”

兰渐苏抬起两只手跟他挥挥,他最后留给兰渐苏一笑,出门离了去。

夜里,天窗似嵌着一幅无垠星河的画卷,牢房被天上降下来的霜冷侵入,冷得与白日仿佛不处于同一个季节。

兰渐苏身上盖着翊王给他的藏羊毛披风,躺在天笼里昏昏睡了去。

这一晚,被天窗的冷风吹拂,梦见许多人,许多事。原主死去的母妃,去世的太后,韩老将军墓里的墙影,流音阁上顺德娘娘的舞姿,未见过面的浈献王妃。

然后是那颗鸽绿色的珍珠。色泽秾丽诡艳,散发阴狱幽光似的珍珠。森绿色的光燃成一片火焰,潜逃的恶鬼利爪穿破焰光,刺进顺德娘娘的胸膛。

绿珠……绿珠……绿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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