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羡年要上楼,忙咳嗽一声:
“江羡年,我要吃丑橘。”
听到他的话,江羡年踏上楼梯的长腿转了个方向,走到厨房拿了丑橘过来,放到季柏岑身边的茶几上。
季柏岑:“我打游戏怎么吃?”
江羡年疑惑地看他一眼。
“不是您——”
疏离客套的“您”字下意识脱口而出,江羡年及时改口:“哥哥要吃吗?”
季柏岑清了清嗓子,毫无没事找事的自觉,示意江羡年坐到他身边:“剥好,喂我。”
江羡年对于要喂雇主吃东西倒是没什么反应,屏蔽自己在群聊中的麦,对季柏岑道:“稍等一下,我去拿耳机。”
季柏岑老神在在、反客为主:“没必要。”
“你外放声音再大也影响不到我打游戏。”
江羡年瞥了眼电视屏幕上血条数次见底的执剑小人,心想可能怎么打都是输,所以没影响。
本身也没有避着季柏岑的意思,听他这么说,便按下扩音键,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一边剥橘子,一边听李闵煜他们讨论。
“我们借来的衣服已经是适合《仲夏夜之梦》的系列当中,尺码最大的了。”
“我记得,表演学院的学生有需要时可以跟服装管理室申请另外订做演出服装?”
“可以倒是可以,就是流程比较复杂,要填报申请表格、审核、院里复审,下订单,等衣服出来,可能三个月就过去了,时间来不及。”
舍友说话时,江羡年正把一瓣橘子送到季柏岑嘴边,一个没留神,指尖擦过他的下唇,被含进去一点。
柔软温热的陌生触感沿着指腹传来,又很快消失,仿佛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
江羡年不动声色地缩回手,视线下移,看向全程没察觉的季柏岑。
明明是典型的薄唇,唇珠却凸翘立体。
软得不像话。
正想着,季柏岑忽然扔下手柄,回头看他:“你们选的是16世纪的英国服装?”
江羡年移开眼:“嗯。”
季柏岑食指在沙发背上轻轻敲击,陷入思考般低声喃喃:“《仲夏夜之梦》故事背景是古希腊时代。”
江羡年坐在一旁保持安静。
季柏岑出声道:“所以就算穿古希腊时代的经典服装也没关系吧。”
江羡年眉梢向上扬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澄澈透亮。
当局者迷。
先前他们因为《仲夏夜之梦》反映的是16世纪英国的社会道德观,加上无数前辈们也都是这么穿的,在演出服的选择上先入为主了。
季柏岑攥上他手腕,把人带到二楼,从架子上拿出一块折叠得整齐的光滑矩形面料,手撑着展开往江羡年身上比对了下,又取出几个佳别饰针。
江羡年配合着季柏岑的动作,在他靠近时举起双臂,由着他把面料在自己肩部固定。
“古希腊有种名为‘无形之形’的服装风貌,通过披挂、缠绕等基本方式,让衣服最大限度地展示人体本身特性……”
少年人惯来张扬的面容染映着介于青年和成人间夺目的认真,神情专注,眉骨优越,形状完美的唇峰随上唇的开合轻微翕动。
目光落在季柏岑红润的唇角,江羡年莫名有些走神。
第21章 “有点出息!”
根据外型特征的不同,就算只依靠“披挂”或者“缠绕”的方式,古希腊服装也可以划分为多种。
季柏岑最后帮江羡年选定了男女通用的“多利亚”造型。
既削减了登台时男生穿女装的突兀,服饰造型本身,也更加符合美学上的“黄金分割。”
更重要的是,满足了他不让别人看江羡年穿女装的私心。
“无形之形”风貌服饰最主要的特征就是方便,只需要一块矩形布料和几条束带几个别针,就可以按照穿着者的需求和身材条件自由发挥。
这样简单方便的制衣程度,哪怕明天演出,服装上的准备也完全来得及。
江羡年把季柏岑的提议和他随手画的几个式样图片一发到宿舍群里,立刻得到了全员赞同。
许自尤是最开心的。
没别的,因为他穿女装真的特别毁形象:“羡年,你也太牛逼了,怎么什么都会!”
“呜呜,你知不知道,这次真的救了我的命,我又有希望找到女朋友了!”
江羡年看了看客厅里重新拿起游戏手柄的季柏岑,坦然澄清:“不是我想到的。”
“也不是我画的。”
话音落下,电话那端陷入了沉寂。
江羡年听到李闵煜他们像是捂着话筒般小声嘀咕了几句。
片刻后,许自尤扯起嗓子:“帅哥!”
“羡年男朋友!”
“你在听吗?”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在学校我一定会替大哥照顾好羡年的,等我有对象了一定带着她请你们两口子吃饭!”
江羡年没想到许自尤会这么喊,金主被当做男朋友什么的,怕冒犯季柏岑。
张了张唇想解释:
“哥哥……”
抱歉。
话没说完,就见刚刚还在打游戏的季柏岑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游戏声效静音了,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不高不低,足够群聊语音里的四个舍友听到。
江羡年一时分不清他是在回应自己还是在回应许自尤。
许自尤很热情地接上话:“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
被他这么一搅合,就找不到澄清的时机了,江羡年只好先作罢。
又沟通了十来分钟,服装和道具布景敲定下来。
回复许自尤他们的“晚安”,江羡年收起手机。
看着季柏岑,表情认真:
“舍友可能误会我跟哥哥的关系了。”
“很抱歉给您添麻烦,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季柏岑掀了掀眼皮,动佳作间透露着一股子漫不经心,仿佛对被误会这件事毫不在意:“他们知道我是谁?”
江羡年哑然。
这倒是。
他忽略了一点:这通电话过后,别人不知道所谓的男朋友是谁,但他在外面却确确实实背上了个“已有对象,别惦记”的标签。
并且成功被带偏重点——季柏岑自己说的和他不过钱货两清的契约关系,为什么还会认下许自尤口中的“羡年男朋友”。
-
演出服的事情解决,排练在众位舍友的紧赶慢赶下提升了日程。
江羡年白天上完课就一直留在学校排练,傍晚回家,吃完晚饭再给季柏岑当两个小时模特。
教室、排练室、家三点一线,过得忙碌又充实。
这种忙碌不同于之前每日打工的忙碌:每项的辛苦都有奔头和截止日期。
一个月后,他可以跟其他大学生一样迎来放松的寒假,不必再去兼职平台仔细挑选短期工项;
三年后,他可以结束跟季柏岑的合同,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想做的就是了。
但总好过之前,无边无际、不知道终点和尽头在哪里的单纯疲惫跟消耗。
清晨的阳光透过飘窗洒进来,在江羡年眼皮上轻轻吻了几口,细密眼睫登时在白皙的皮肤上投射下扇状阴影。
江羡年睁开眼睛,撑着胳膊从床上坐起来,几分钟换好衣服,走去楼下洗漱。
季柏岑的房子似乎在设计之初,就没想过让别人来住。
除了主卧是个套间之外,其余的侧卧布局都很简单,他要洗澡洗脸,只能在楼下专门的盥洗室。
季柏岑每个早上都会早起锻炼,寒风凛冽的大冬天也不例外,只不过把户外的晨跑变成了室内健身房。
端着早饭来到客厅,季柏岑恰好晨练结束走下楼,江羡年扬起唇角,冲他打招呼:“哥哥,早安。”
熹微之中,江羡年站在桌边,黑白分明的眼珠清亮透彻,纤长睫毛随着平静呼吸簌簌而动,嘴角微微上翘。
刹那间,仿佛天地万物的声色光影都凝聚在他唇畔。
原本走得四平八稳的季柏岑忽然一个顺拐,险些踩空。
江羡年微垂的眼眸向上睁开:“哥哥?”
季柏岑扶着楼梯稳住身形,抬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坐到餐桌前,又一声不吭地开始吃早饭。
江羡年皱皱眉,拉开凳子坐到季柏岑对面,不明所以地咬着三明治。
季柏岑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心性最简单的:心情好心情不好,全都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