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第一次,迟添直接挂了段燃的电话。
《说话之道》已经为段老师下单了
第5章 口罩
在认识到恋爱初期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段燃都不知道迟添是过敏体质。
怕热怕晒怕花粉,还对好几种食物过敏。
刚开始他还以为迟添是洁癖。
天再热,体育课上所有同学都穿着短袖,他一定要套一件薄外套,捂得严严实实。并且随身携带口罩,每次经过学校路口有很多路人驻足拍照的桂花和柳树,总是会提前戴上。吃饭喜欢坐在避光的角落,拿到便当,会打开盖子对这里面的菜端详很久,确定了什么,才会动筷子。
所以高三最后一次春游的前一晚,被段妈妈拉去超市采购的段燃,想到明天人一定会很多,下意识地在结账前顺手拿了一包收银台边的一次性口罩。
春游的地点在市郊的樱花园,有一个网红摩天轮,迟添和段燃约好了一起坐。
他们并不同班,上午的集体活动结束,和以前桌游社的朋友们一起吃过饭,大家找了一块阴凉的空地玩UNO。
“迟添,喝不喝。”
正暗喜自己手气不错,打算打出一张万能卡的迟添愣了愣,看着身旁同学递过来的一瓶蓝色的rio。
“我偷偷带的,放心,没事儿。”
高中生喝酒当然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迟添酒精过敏。
可他不知道怎么讲,支支吾吾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个理由。
“你最好赶紧收起来,刚才老赵还在转。”老赵是他们的年级组长。
迟添回过头,看到段燃拿着一支草莓味可爱多回来了,在自己身边坐下,替他挡开快推到面前的酒瓶。
刚才撺掇大家一起喝酒的同学立刻怂了,把东西全部往包里塞,注意到什么,“好啊段燃,你偏心,就给迟添买。”
“你们刚才又没说热。”他很自然地替迟添撕开包装纸,把冰激凌举在他嘴边,让他时不时过来噌一口,并在一旁明目张胆作弊,让一向人菜瘾大偏偏还手气好的迟添,轻松地成为了全场MVP。
结束一局就有人嚷着无聊,说这些平时周五放学都玩过了,出来春游要来些不一样的,立刻有人提议真心话大冒险。同时他们另外增加了一条规则,为了增加爆点,下一个人不允许和上一个人选择一样的。
碍于在场有男有女,刚开始的玩法还算客气,大冒险都是摸着鼻子原地转十圈,或是随便去找一个异性问好,真心话则是最不喜欢哪个老师之类的,不痛不痒的。
直到一个女生被问到有没有被同校的表过白,痛快地回答了有,众人追问下得知对方是低年级的学弟,气氛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十几个人轮了一圈,终于到了一直默默看戏的迟添,按照规则,他必须选择真心话。
“我想想啊——有了,在场有没有你喜欢,或者曾经暗恋过的人?”
话音一出,大家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忽然低下头的迟添,嬉笑的起哄里,一直坐在他旁边的段燃也看了过去,并且莫名的,觉得周围的声音都静了下来,而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
少许,似乎是被阳光晒红了脸的迟添缓缓地点了点头,“有。”
扑通一声,段燃的心好像掉进了深海,踏实却也虚无地荡漾着。
“我们出去走一圈。”更加兴奋的追问里,段燃解围一样把还没缓过来的迟添拉了起来,带着仍在怔忡的他离开了混乱的战局。
并肩走了一段路,气氛沉默得有些怪异。
忽然想到什么,一直低着头的迟添直直停住了,着急地摸着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于是喃喃着,“在书包里……”而他书包没带。
眼看都走到摩天轮附近了,这时候再回去拿口罩也太扫兴了,但是前面一直到摩天轮底下全部都是大片的樱花树。
迟添完全手足无措,谁知道一旁的段燃气定神闲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口罩,微微挑了下眉,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要这个。
迟添愣了一下,接过来戴上,“谢谢……”
得知春游地点是樱花园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不想去。
和其他的过敏原相比,他对花粉还不算太敏感,但全身过敏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
可是在学校下发春游通知的第一时间,他就问了段燃,到时候下午的自由活动要不要一起逛一逛,段燃很快就答应了。结果就是得知最后确定地点的迟添喜忧参半。
他很害怕花季,但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次和段燃独处的机会,于是硬着头皮去了。
可是他没想到段燃也带着口罩,就好像把他平时的习惯一直放在心上一样。
“段燃,”他转头看着段燃,口罩下面发出的声音闷闷的,“你都签给C大了,我以为不会再在学校里见到你了,你也不会再来春游了。”
段燃的眼神看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一下说,“我原本这学期是打算请假的。”
闻言,迟添微微睁大眼,期待地看着他,“那么后来呢。”
段燃没说话,让迟添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问了一个太难回答的问题。还是有过于私密的原因,他不方便告诉只是作为普通同学的自己。
迟添觉得自己似乎让他为难了,刚想开口随便说点什么岔开话题,后面驶来一辆四人脚踏车。他一直注视着段燃没注意到,还是眼疾手快的段燃揽着他的肩,把他拉到一旁。
“小心。”他说。
“哦。”
两人都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段燃在心里回答迟添。
“只是还是想每天和你一起吃饭。”他想,“还是想每天陪你坐地铁。”
工作日游客不算太多,但摩天轮下排队的队伍也足够长。
一般都是慕名而来的情侣,或是同来春游的扎堆的女同学,很少有像他们这样的两个男生。
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坐上摩天轮,迟添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舱门一关,他正要摘下口罩,听见坐在他身旁的段燃说,“你说喜欢的人是谁。”
迟添愣了愣,看着他,啊了一声。
他当然不会知道段燃不是纯属八卦地随口一问,他忍了一路,和迟添一样同样无法欣赏路上美不胜收,风姿摇曳的樱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除了在不同班级上课的时候,他们在学校几乎一有空就在一起,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迟添总是围着他转,从来没有发觉迟添尤其在意过谁。
所以当迟添回答说有,段燃人生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他没法想象迟添也对别人好,也在教室门口等别人考试结束,陪别人一起值日到很晚,午餐时一起分享周末吃到的很好吃的华夫饼干。
他觉得如果要有这样一个人,起码要比他优秀,比他优秀很多。
其实某个答案一直在嘴边呼之欲出,可是他从小到大有这么多值得骄傲的资本,在这个问题前面却产生了一种不自信。
那种心脏被人一把紧紧捏住的感觉实在是不好受,段燃一定要弄清楚。
所以没犹豫很久,他听到自己开口,“——是我吗?”
这种感觉很像在给一个心爱很久的对象准备礼物,你知道礼物迟早是他的,可是提前被他发现,还是会觉得措手不及。
就像现在,迟添都要怀疑自己花粉症发作了,心跳很快,皮肤很烫,没法做出任何反应。他口罩上的睫毛慌乱地微微颤着,半晌才缓缓抬了起来,看向眼前这个过分迟钝,现在才找出答案的人。
耳边只有玻璃窗外好似很遥远的大喇叭里的聒噪乐声,两人都没说话,却各自得到了回答。
“是的话,”段燃伸手,握住了迟添身侧的手,“我能不能亲你一下。”
迟添第一次觉得小说里的描写并不夸张,他此刻的心跳声真的好像打鼓,好像随时能把耳膜震碎。
可是他很快不那么紧张了,因为他发现段燃脸上没什么变化,可是拉着他的手也在细细发抖,微微湿热。
这个问题显然比第一个得寸进尺得多,可是这次迟添看着段燃的眼睛,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段燃的脸近在咫尺的那一刻,迟添才想起自己忘记脱口罩,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段燃也没有提醒强迫他,很轻的吻,很轻地隔着口罩,落在了他的脸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