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随行的太子属官亦赶到,向宁希音禀告,驿馆里那幅太子辛苦寻得的古画,也在方才,被一群刺客从他们手上夺走了。
众人跪下,颤声道:“公主,您要振作起来,太子殿下遇害,如今能替他讨回公道的,便只有公主您了!”
宁昀的亲卫们个个伤重,仍支撑着,对宁希音道:“公主,如今,还不知大景是敌是友,我们该如何做?”
宁希音闭了闭眼。
随后,她一字一顿,切齿道:“上书,我要亲禀大景的皇帝陛下。”
第二日,驿馆之内,几骑飞奔而出,直往大景帝京而去。
出了这样的大事,泓州府也在同一时间,具折上奏请罪。
远在京城的皇帝很快知道了此事,怒不可遏,下旨将泓州府狠狠申饬了一顿,要他们戴罪,务必查明此事真相。
宁希音的上书字字血泪,要替宁昀讨回公道。皇帝不久便传召了云辞,将那上书给了太子。
云辞自从听闻宁昀遇刺的消息,沉痛不已。如今见了宁希音的上书,他心中更不是滋味。
云辞道:“父皇,儿臣想去泓州。”
皇帝点了点头,道:“准。”
云辞又道:“父皇,太子殿下是在大景遇刺,南轩必不会善罢甘休。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出凶手,给南轩一个交代。”
皇帝沉吟半晌,道:“拟旨,擢叶煦为大理寺少卿,速去泓州,查明南轩太子遇刺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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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帝京千里之外的鸣州。
这一日,天清气朗,云嫤与方随正从外面回来。
云嫤大好以后,先是老老实实地听叶煦的吩咐,仍是待在府衙里,好好休息了几日。
那被盗了马的少年一家听说她病好了,便上门来,专程谢过了她。
后来,等到叶煦外出查探回来,准了云嫤的要求,她才重又上值,到处巡街去了。
前几日才刚又下了几场雪,天气阴冷,如今好不容易放晴,云嫤与方随不由在外面多待了一会。
回到宅院里的时候,两人都直喊着饿了。
绿芍笑着端了饭菜出来。
方随在桌旁坐下后,一筷子便朝着当中那正冒着腾腾热气的一整只烧鸡去了。
云嫤拿筷子打了一下他的手。
方随被打得一哆嗦,忙道:“做什么?”
云嫤道:“大人还没有到呢,你就偷吃!”
方随悻悻地放下了筷子,斜眼瞧她,道:“我算是看明白了,横竖在你心里,他叶煦便是第一要紧的,可比我重要多了。”
这酸话,叫云嫤听得直摇了摇头。
她便起身,专门给他盛了一碗汤,搁在他的面前,道:“给你,这总行了罢?”
方随顿时高兴起来,“嘿嘿”笑了两声,谄媚道:“这样的小事,怎么好劳动殿下?”
云嫤气得又想揍他。
正闹腾着,却见花厅外,叶煦一路走了进来。
云嫤一抬头看见他,顿时忘了教训方随,笑眯眯地唤了他一声“大人”。
叶煦望着她,原本紧绷的神色便柔和了下来。
云嫤瞧了瞧他,很快便看出,他来时必定有事。
她道:“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闻言,方随与绿芍他们也不由望向了叶煦。
叶煦顿了一顿,开口,道:“阿嫤,我们得离开鸣州了。”
第56章 风起(三) 果然是她们。
云嫤蹲在小院里的花圃边, 望着这座熟悉的庭院。
一转眼,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快大半年了。她心里,其实很喜欢这里。
可惜, 过不了多久, 他们便要离开鸣州了。
也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她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 她的视线里, 忽闯入一袭襕袍下摆。
有人来到了她的身畔。
她抬起头,便见叶煦正看着她。
“在想什么?”他道。
她仰面望着他,轻声道:“我怕走了以后,我会想念这里。”
叶煦就是知道,她必定舍不得, 才特意过来看看她。
他对她道:“阿嫤,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将来,若是有机会, 我再陪着你, 回来看看。”
云嫤道:“真的?”
“真的。”
“好罢。”云嫤拍了拍裙摆,站起身来。
她望着叶煦,道:“大人, 南轩太子他, 是不是真的……”
叶煦默然了一瞬,点了点头, 道:“京中来的消息,确是如此。”
他说罢,一顿,才沉声道:“我与他先前便相识,怎么也料不到, 他竟……”
云嫤垂首。
她想起了那时,在映辉殿的宫宴之上,那个当着所有王公大臣的面,对她一心求娶,说会全心爱护她的青年。
她虽与他只见过这一次面,却也能感受到他的真心。
如今,他便这样,身殒他乡。她的心中,不由觉得十分难过。
叶煦也是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是不尽快查明此案的真相,大景与南轩,必会起纷争。到那时,大景便会腹背受敌。过两日,我们便得启程,离开鸣州了,早些做准备罢。”
云嫤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庭院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嫤顺势望了过去。
院子里,绿芍原是正要抱着晒好的被褥回房,路过时,发现了他们两个,便忙转头,似是打算避开去。
云嫤便唤了她一声。
绿芍只得走了过来。
云嫤对她道:“咱们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罢?我帮你一起,走罢。”
“哎,姑娘,使不得!”绿芍想拦着,哪里拦得住。
云嫤已经一溜烟跑去了房里,翻箱倒柜地收拾起来了。
绿芍只得笑着摇了摇头,便对叶煦道:“大人,那我也去了。”
叶煦颔首。
到了入夜的时候,凌襟怀来了鸣州府衙一趟。
他同他们道,他正好也想回京了,既然他们要南下去泓州,便正好顺路,结伴而回。
叶煦与云嫤他们自是道好。
当初,他们一行人离开京城,到了鸣州的原因虽然各式各样,可如今,在这里待久了,对这里也都有了感情。
鸣州当地的街坊们听说他们要走,更是十分地不舍。
接下来的两日里,不断地有人前来道别。
到了出发的那日,他们几人辞别了鸣州府衙的同僚,在府衙诸人与街坊乡亲的依依送别下,一路离开了鸣州,远赴泓州查案。
一路上,皆是快马加鞭。
不过几日,他们便赶到了泓州。
泓州城内早已戒严,官府布下了天罗地网,查找当夜行刺南轩太子的刺客。
可那些刺客,却仿佛消失了一般,连日来,竟然全无踪迹。
泓州知府急得头发都要白了,好不容易等到叶煦等人到了,拜见过后,便忙不迭地迎着他们到了驿馆,先去见宁希音。
这几日以来,宁希音夜夜无法安枕,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想起他们遇袭当日,宁昀是如何替她挡下那一剑。
她每每惊醒过来,发觉兄长已经不在了,都会泪流满面。
叶煦一见她的面,见她憔悴如斯,与往日里,那个飒爽的南轩公主判若两人,不由沉默了一会,道:“望公主节哀,保重自身。”
“保重自身?”宁希音苦笑了一声。
她默然许久,道:“你可知道,我与兄长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我小时候调皮,常常闯祸,母后要责罚我,都是兄长护着我。可我却没有想到,到最后,他竟然为了护我……。”
云嫤随叶煦一同来到驿馆,方才便一直站在一旁,听他二人说话。
她先前虽不曾见过宁希音,更与她无甚交情,可宁希音是宁昀的妹妹,也是宁碧浔的亲人。
她的心里,实在不忍见宁希音这样痛苦,便出言道:“公主最是了解太子殿下心中所想,太子殿下一定不愿见公主如此自苦。公主该为了太子殿下,好好保重。”
宁希音听了,一阵怔然。
她望向云嫤,道:“你是何人?”
云嫤垂眸,道:“我原是鸣州府的捕快,如今是随叶大人一同来此查案的。”
宁希音叹息着,道:“多谢你。”
叶煦道:“公主,如今最紧要的,是找出行刺太子殿下的凶手。”
宁希音缓缓点了点头,道:“叶大人,你想知道什么?”
叶煦道:“还请公主将遇刺那一夜的情形,尽可能详尽地告知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