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这衣衫是为了什么,他自己当然清楚。
可难道,她竟不喜欢吗?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窘迫,硬着头皮道:“怎么?这衣裳有什么不对吗?”
云嫤摇了摇头,严肃地道:“当然没有什么不妥。恰恰是大人换的这衣裳,叫我想到了宋府这案子的一处关键所在。”
叶煦一顿,过了一会,神色自若地道:“原来如此。”
他在心底叹了一声。
接着,他便同她道:“阿嫤,我明白你的意思。”
云嫤如今倒是很能坦然接受他这么唤她了。
她一听他这样说,便笑了,道:“看来,大人果然早就想到了。”
接下来,她便与他一起,探讨起了各自已经想明白了的关键线索。
于是,一直到送她回房歇下,叶大人都再没有得到机会,能说出他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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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府衙照常上值。
议完事,叶煦正步出议事堂,迎面却见一名衙役匆匆而来。
这衙役原是在府衙门前值守的,一见到叶煦,他便忙行礼,又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紧张地道:“府尊,卑职有事禀告。”
叶煦道:“出了何事?”
这衙役忙递上手里捏得紧紧的一张纸条,道:“府尊,这是卑职在衙署门槛旁的角落里发现的,原是裹着一块石头。卑职想,这应该是昨日夜里,有人趁黑将石头扔到了大门门槛处,今日早上,才被我等发现了。卑职打开看了一眼,便赶紧送来,呈给府尊。”
这时,云嫤与方随也走了过来,看着叶煦将那张纸条展开。
这是一张字条,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
“穗儿没有加害宋府小姐”。
方随乍然见了这字条,皱了皱眉,道:“这案子不简单啊,怕是暗处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人。”
云嫤便对叶煦道:“大人,看来,我们原先猜的没错。”
叶煦对她一笑。
方随听得糊涂,道:“我看你们一个个,都像是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像模像样地作了个揖,对云嫤他们道:“何妨与我解惑一二?”
云嫤笑眯眯地道:“莫急,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明白了。”
方随:“…………”
他忧伤地摇了摇头,心道:看来,阿嫤这一阵老跟着叶煦,怕是学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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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煦收起字条,便立即叫人去了一趟宋府,将宋员外与宋夫人传到衙署。
云嫤也将穗儿带到了堂上。
宋员外夫妇一到府衙,拜见完叶煦,便急急问,可有宋玉娘的消息。
叶煦道:“员外,夫人,先不必急。今日,本府让各位来此,是还有话要问。”
宋员外夫妇忙道:“府尊有话,尽管问。”
叶煦开门见山,道:“本府想知道,令嫒先前,可曾许配人家?”
宋员外听了,愣了愣,忙道:“回府尊,小女不曾定亲。”
他犹豫片刻,又道:“不过,草民的确有意,将她许配给草民多年好友之子,只是,他们家还未下聘。”
叶煦颔首,沉吟了一下,道:“那么,令嫒可有心仪之人?”
宋员外一听这话,面色顿时大变,迅速道:“没有!府尊,小女素来性子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有什么心仪之人?没有的事。”
宋夫人看了一眼宋员外,便垂首不语。
叶煦又对穗儿道:“你来说说,可是如此?”
穗儿沉默了一会,开口道:“老爷说的没错,小姐并无心上人。”
叶煦淡淡地道:“真的没有吗?”
一时之间,宋府的三人都不吭声了。
叶煦缓声道:“本府知道,你们顾虑宋玉娘的名节,不愿说出实情。但是,本府要提醒你们一句,此案若是想要知道真相,此事是非说不可的。”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字条递了出去。
云嫤上前接过,送到宋府三人跟前。
宋员外一看清那行字,便怔住了。
过了一会,他急急忙忙地对上首的叶煦道:“府尊,不知这字条是从何而来?为何写这字条的人会知道此事?”
叶煦道:“这是有人投在衙署门前的,想必是有人想要告诉本府,此案有蹊跷。”
他说罢,又对堂下道:“取那张琴来。”
方随便将那从茶馆带回来的,宋玉娘的琴呈了上来,也放在宋府三人跟前。
宋员外与宋夫人盯着那琴看了半晌。
叶煦道:“这琴想必你们都熟悉罢?”
宋员外点了点头,道:“是。府尊,这是小女之物。”
叶煦道:“昨日,宋府小姐出门去茶馆的时候,便带着这张琴。此事,有丫鬟穗儿与茶馆小二的证词为证。”
宋员外忙道:“府尊,草民愚笨,还望府尊解惑。”
叶煦便道:“令嫒出门饮茶,却带着一张琴,岂非奇怪?”
宋员外点头不迭,道:“没错!昨日,玉娘出门的时候,确是带着这琴,当时,草民还没觉得有什么,既然她想带着,也便由着她了。如今,草民倒是也觉得此事透着古怪,可草民还是不懂,这与小女失踪究竟有何干系呢?”
叶煦又道:“本府曾问过茶馆的小二,有没有人动过宋玉娘所在那间雅阁之物,结果,小二称,除了宋玉娘与穗儿,并无外人进过那雅阁。穗儿一直在雅阁陪着宋玉娘,唯一离开的时候,便是去了大堂要茶点。而宋玉娘便是在那个时候,失踪了,只留下了这张琴。”
宋员外听得似懂非懂,面上露出思索之色。
叶煦道:“员外,夫人,既然,无人进过那雅阁,便也无人能带走令嫒。唯一的解释,便是令嫒自己走出了雅阁。”
“什么?!”宋员外大吃一惊。
叶煦的话,如同一记惊雷,令他说不出话来。
宋员外越想,便越觉得府尊的话,竟十分有理。
他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汗如雨下。
叶煦看着他们,道:“怎么,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说出宋玉娘的心仪之人究竟是谁吗?难道你们不知,唯有说出此事,才能找到宋玉娘?”
宋员外到这时,才如梦初醒。他张了张嘴,却又停下。
他对叶煦道:“府尊,草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府尊,可能屏退左右?”
叶煦点了点头,便叫堂上的衙役都退了下去。
只留了云嫤。
方随沾着云嫤的光,也在他的默许下,留下了。
宋员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便对一旁的穗儿道:“穗儿,还是你来说罢。”
穗儿满面无措,道:“老爷,当真要说吗?”
宋员外恨声道:“说罢!事到如今,什么都比不上我女儿能回来!”
穗儿听了,忙道:“是,是!婢子这便说!”
她忙对着叶煦道:“府尊,事情原是这样。我们小姐平日里确实是不常出门,也就时不时地,去一趟府上附近的那间茶馆饮茶。有一日,小姐在去茶馆的路上,不小心掉了帕子,是一个书生捡到了,还了回来。
“便是这样,小姐与那书生相识了。”
“那书生琴棋书画样样都会,与小姐很是投缘,从那以后,小姐便常常借着去茶馆饮茶的幌子出门。因那茶馆离府上近,熟人多,小姐怕被人瞧见,便去了远些的一处园子,与那书生相会。他们时常谈谈诗词,听听琴什么的,很快也便回来了。如此,一直都无人发觉。可后来,不知怎的,这件事情还是被老爷知道了。”
“那日,老爷十分生气,狠狠斥骂了小姐一通。过了几日,他便又对小姐说,要将她许人。小姐不愿意,天天在房里哭。”
叶煦听到这里,便道:“在那之后,宋府小姐可曾再见过那书生?”
穗儿听了,偷偷觑了觑宋员外与宋夫人,嗫嚅道:“没……没有……”
叶煦一哂,道:“想清楚再回答。若是想宋玉娘回来,便不可有任何隐瞒。”
穗儿静默了一会,只得道:“小姐后来,确实又见过那书生……”
宋员外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这婢子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事,竟敢帮着玉娘瞒着我们!”
穗儿低着头,一时不敢说话。
叶煦道:“员外,听她继续说。”
宋员外这才只得作罢。
穗儿便接着道:“小姐因听老爷说,要将他嫁给旁人,便叫婢子去给那书生送信。没过两日,小姐便在一趟出门赴宴的时候,想法子见到了书生,想是要同那书生商量此事。可他们究竟是如何说的,因婢子站得远,也实在没有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