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方随为怕她担心,说得含糊了一些,并未将蔺扬曾受刑的事也和盘托出。
那刺客欧阳倾是奋勇侯府老侯爷旧部的事,不少人都知道,凌澈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去天牢向蔺扬问供。云嫤无论怎么想,都总觉得,此事透露着蹊跷。
她便又出宫了一趟,去了大理寺,想将这个消息递给叶煦。
她去的时候,天色已暗,早已过了散衙的时候。
叶煦仍在大理寺的值房里忙着处置公文。
这些时日,他忙于查找线索,推断欧阳倾话里的漏洞,蔺扬那头反倒顾不上了。所以,他也是听云嫤说了,才知道,凌澈去过天牢见蔺扬。
云嫤同他道:“你觉不觉得,凌澈此举,有些古怪。”
叶煦点了点头,道:“自然。”
两人正想接着商议,忽而,却听人来报,说是奋勇侯府的凌大公子来找。
云嫤一怔,与叶煦互相看了看。
叶煦便道:“请凌大公子进来罢。”
随后,两人便一同去了议事堂。
凌襟怀见是他们一道来了,也是一怔,才道:“阿嫤也在?”
阿嫤冲他点了点头:“凌兄。”
凌襟怀便又同叶煦道:“叶兄,我去了一趟你府上,贵府的仆从说你还未回去,便猜你还在大理寺,所以才寻了过来。”
他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紧绷,道:“我知道,如今你们一定不太愿意见到奋勇侯府的人,只是……”
“凌兄!”云嫤忙打断他,道:“凌兄你这是从何说起?你来,我们怎会不愿见,你言重了。”
凌襟怀听了,才似是放松了下来。
他道:“我今日来,还带了一个人来,有要事相告。”
“凌兄,请讲。”叶煦立即道。
凌襟怀便又回转身,出了门去。
过了片刻,他带进来一个人。
云嫤一看,不由道:“樊嬷嬷!”
凌襟怀带来的人,正是那奋勇侯府的樊嬷嬷。
云嫤看她,与当日在侯府时不大一样。今日的她,神情瑟瑟,似乎很是害怕。
见了云嫤,樊嬷嬷先是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道:“姑娘。”
随后,她朝旁一看,见了叶煦。因凌襟怀吩咐过,她知道这便是大理寺卿叶大人,忙又朝他,恭恭敬敬行了礼。
云嫤越瞧她,便越觉奇怪,便道:“樊嬷嬷,你今日怎么了?何事惊慌?不必害怕,到了这里,有话你说便是。”
樊嬷嬷听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叶大人,随即,望向了凌襟怀。
凌襟怀亦道:“嬷嬷,不要怕,便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罢。”
“是。”樊嬷嬷这才应了。
她便上前来,抬首,惶惶然地道:“叶大人,洛姑娘,老婆子昨日,不小心在我们侯爷书房外听到一事,吓坏了,回去后,这心里便怎么也不踏实。今日,老婆子实在没忍住,便去了一趟医馆,禀告了我们大公子。是大公子叫老婆子来此,将此事说与叶大人听的。”
叶煦与云嫤对视一眼,便对樊嬷嬷道:“嬷嬷要说什么,务必详细道来。”
“是,大人!”樊嬷嬷忙接着道:“昨夜,侯府里原本伺候书房的一个侍婢恰好病了,不能当值,管事便唤老婆子去上茶。老婆子去了书房以后,还没等进去,便听见,侯爷好像在与人商议,说是要那人去天牢……”
樊嬷嬷说到这里,面现惊惧之色,不断回头看凌襟怀。
叶煦沉声道:“嬷嬷,你在这里很安全,不必害怕,把你听到的尽管说出来。”
凌襟怀也对樊嬷嬷颔首。
樊嬷嬷犹豫了一下,颤抖着嗓音,道:“叶大人,老婆子听到,侯爷说,他去过天牢,问过一个什么人,要那人招认,那人却怎么都不肯。侯爷说完,便又说,要让人今夜去天牢,刺杀那个人,还说,要做成自尽的模样……”
叶煦神色大变。
樊嬷嬷又道:“那时,天色已晚,老婆子也没法出府,捱到了今日,才找了机会,悄悄出了府,去医馆告诉了我们大公子……”
云嫤忙道:“嬷嬷,凌澈可有说,他们会在什么时辰动手?”
樊嬷嬷摇了摇头,道:“没有,侯爷只说,要那人今夜动手。后来,老婆子怕叫人察觉,进去书房送了茶,便赶紧离开了。”
叶煦听罢,略一沉吟,便对凌襟怀道:“凌兄,樊嬷嬷如今不能留在大理寺,否则必会引起凌澈怀疑。烦劳你,寻个借口,将樊嬷嬷带回医馆,好生照看。她如今是重要人证,绝不能有失。”
凌襟怀忙道:“叶兄放心,我定会护好嬷嬷的。”
叶煦便又对云嫤道:“蔺扬怕是有危险,我得走一趟天牢。”
云嫤道:“我也去!”
“不行!太危险了!”叶煦断然拒绝了她。
“正因为危险,我才要和你一起去!”云嫤立即道。
叶煦一顿,心头顿时泛起一阵暖意。
却仍是道:“不行。”
“怎么不行?”云嫤望着他,急道。
他心里是绝不肯她冒一丁点险的,何况是这样危险之事。
他便缓声同她道:“我去,尚且还能说是关心则乱,想去见一见蔺扬。可你去,难保不会让凌澈警觉,便会打草惊蛇。”
云嫤听了,沉默了下去。
“我会小心的。听话,你先回宫去,等我回来便是。”叶煦低低道。
“好罢……”云嫤勉勉强强道。
事不宜迟,叶煦便往外而去。
在他刚走了几步出去的时候,云嫤忽觉心头一跳,总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忍不住开口唤了他一声。
叶煦回头,望着她。
云嫤一时却又不知该怎么同他说了。
过了片刻,她道:“没什么,你一定要小心!”
叶煦点了点头,往前行去,一路出了大理寺,很快便投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116章 构陷 叶煦实在胆大包天
叶煦出了大理寺, 便翻身上马,一路赶到了天牢门前。
天牢的值守统领亲自出来见他。
叶煦立即同他道:“将军,本官得进去看一眼蔺扬。”
那统领沉默片刻, 道:“叶大人, 并非末将推脱,实在是, 蔺扬如今是重要的人犯, 没有陛下的命令,谁都不能见他。”
叶煦道:“实不相瞒,本官接到报讯,蔺扬如今有危险,本官必须尽快见到他!”
那统领看起来, 根本不信, 道:“叶大人,天牢重地, 谁人能伤得了他?还请大人放心便是。”
叶煦眉间一皱, 索性越过对方,迅速往里行去。
值守的统领一惊,忙带人追赶。
天牢素来由层层重兵把守, 几如铜墙铁壁。
即便是叶煦, 也颇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得以避开往来的巡守。
此刻, 他已寻到关押蔺扬之处,左右一望,便急纵往内而去。
一路行来,却见沿途的守卫越来越少。
他心下一沉,隐隐觉出不妙。
等到他潜入最里侧的那间牢房, 便见门外,守卫与狱卒全皆倒卧在地,竟都已昏死过去。
叶煦急奔到牢门前,朝里望去。
牢中的烛火黯淡,从他这里望过去,只能瞥见里面有一人,正贴墙靠坐着,却看不清面容。
他低声朝那人喊了一声。
“蔺扬!”
里面全无回音。
叶煦便立即挥剑,砍断了门前的铁链,闯了进去。
他奔到那人面前,仔细一看。
的确是蔺扬。
蔺扬此时正闭目坐着,一动不动。
叶煦忙探他气息。
随后,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蔺扬也恰好猛地惊醒了过来。
一望见面前的人,他顿时大惊。
“表弟?!你怎会在此?”
“先别说这个,外面的人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叶煦沉声道。
“什么?”蔺扬一怔,忙道:“什么怎么回事?”
叶煦一看他这模样,便知他一无所知,便将外面的情形同他说了。
蔺扬眉间紧锁,越发震惊,道:“我方才不小心睡了过去,竟不知外面发生了这样的大事。这必是有人作乱,得立刻告诉方随知道!”
叶煦点了点头,俯身要将他扶起来。
蔺扬刚刚一动,身形便是一滞。
叶煦察觉了,略一思忖,便道:“你受伤了?”
蔺扬摇了摇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