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个老祖宗(41)

避开祖籍是一回事儿,关键路谦入仕还不满三年。但凡是被选派成为一地的乡试主考官,多数都是要求入仕六年以上的。当然,这个只是不成文的规定,事实上从五品以上的翰林官,绝大多数都是入仕十几年的。

譬如邵侍读、高侍读等人,都是入仕十五年以上的。

哪怕听了祖宗的安慰,路谦也仍然倍感绝望:“还有别的可能性吗?这我听着咋就心里拔凉拔凉的呢?”

“那你就往好了想。你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都可以直接去南书房轮值了。既有权利向皇帝递折子,还能直接面圣。你懂这个意思吧?”

路谦觉得他不懂。

因此,他瞪着他那可怜无辜又闪亮的大眼睛,萌哒哒的看着祖宗。

祖宗差点儿被他恶心死。

“有句话叫做天高皇帝远,在很多离京城极远的地方,土皇帝的日子可比狗皇帝更舒坦更快活。你想想,要是金陵城的商会想搞什么大动作,本来是可以瞒得很好的,结果这里头有了个程家,他们可以直接写信给你,你可以直接见到狗皇帝……”

这回懂了,掐住了命脉嘛。

“啧,不愧是做买卖的,真贼啊!”路谦快速的看了一眼祖宗,又道,“咱们老路家的祖宗就不同了,博学睿智!”

祖宗冷哼一声,满脸傲娇的飘走了。

……

不知道是被祖宗那乌鸦嘴说着了,还是纯粹是到了时间。等这个休沐日过了之后,路谦一上衙就发现整个翰林院都忙活起来了。

按理说,翰林院忙不忙的跟另有任务在身的明史馆并不搭界,但道理是一回事儿,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儿。在先前,明史馆都是慢慢悠悠的查找资料、核对真假、修纂史书,修书嘛,本就讲究一个慢工出细活。也因此,假如翰林院那头有什么事儿忙不过来,也会从明史馆临时调人的。

亦如先前高士奇高侍读,就是被翰林院那头叫去临时在南书房轮值,结果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这就得了康熙帝青睐,一下子就升官了。

当然,像这般的好事儿,不光要看时机,还得看能耐。可人还能觉得自个儿没能耐没本事?都认为差的不过是个机会罢了。

以前是没那个机会,眼下机会来了,会怎么做还用说?

于是,路谦就发现了,明史馆的同僚们少了好几个,再仔细一盘算,似乎不见了的那几个,正是先前酸他酸得最厉害的。

那敢情好啊!少了那几个,空气里的酸味儿都散了不少。

路谦都没刻意去打听,毕竟翰林院时不时的就会跑来明史馆借人,有时候是借去了就不还了,但这种情况终究是少数的,多半情况下隔个两三日就把人送还回来了,他操这份心干嘛?

又过了小半月,路谦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对头。

明史馆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几乎是以每天少两三人的速度,均匀的往下掉。再这么下去,只怕回头都没人干活了。

“别瞅了,人家跑去翰林院帮忙科举乡试的事儿了。”

祖宗烦死这个蠢货了,在内心里第一万次反省,这货是不是不适合官场。从表面上来看,路谦脸皮厚豁得出去,加上又有些小聪明,按理说是挺合适这个尔虞我诈的官场。然而,路谦对周遭的环境太不敏感了,这都快半个月了,才意识到问题所在。饶是如此,还是没想过要向别人旁敲侧击的打听一二。

官场啊!

消息灵通才是最为重要的!

要不然真要是有个什么特殊情况,迟钝到这份上,只怕等他醒悟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乡试?”路谦有些茫然,他当然知道明年是科举年,程大少爷还要再度下场考试呢,可这事儿跟明史馆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一次祖宗没给他解惑,大概是发现了,要是每回都说太多,路谦直接就坐等着消息送上门来,都不带自个儿打听的。

所幸,这事儿属于公开的秘密,路谦之所以先前没察觉,全然是因为他没往那方面去想。待有了这个意识后,很快就弄明白了一切。

无非就是翰林院内部在选派去往各州府的乡试主考官,以及其他重要的随行人员。这乡试主考官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既要从五品以上,又要是入仕时间长的。但其他随行人员就没那么要紧了,完全可以放低标准。

除此之外,翰林院还有很多日常的事务要处理。退一步说,就算没能掺合到乡试这个事儿里头来,也可以留在翰林院帮忙处理一些杂事儿。

——怎么看都比闲待在明史馆里来得强。

路谦表示无话可说。

遥想当初,他才刚入仕之时,这些个同僚瞧着是一个比一个更佛系。好些个人甚至看着就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是被迫参加词科、被迫为清廷效力的。

结果两年时间都没有,一个两个的都变了心。

好在,乡试的准备工作也不算复杂,尤其很多内容是得等到来年入夏以后再正式督办的。年前这段日子里,无非就是先拿出个章程来,起码在康熙帝问起来时,得有个名册名单,以及具体的办事流程等等。

说白了,就是报告要写好,办实事还远不到时候。

忙活到十一月底,那些原先离开明史馆暂时去翰林院帮忙的人,愣是一个都没能留下,当初怎么走的,如今就怎么回来了。

就很尴尬。

不过因为人数众多,再说读书人还是会留点儿面子的,总之,这事儿虽然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没得半分好处还叫人看了笑话,但总算是翻篇了。

步入到腊月里,明史馆这边也开始写年终总结,但这是邵侍读他们的事儿,路谦从品阶上是同邵侍读一般了,但实际上的工作仍没有太大变化。他自个儿估摸着,只怕要等到新人进来后,才有改变了。

趁着难得的太平光景,路谦赶紧抽空置办了年礼写了家信,紧赶慢赶的送去南北商行。

也不是他非要这么赶,实在是怕死了那帮子同僚,见天的作幺搞事,生怕自己凉得太慢了。

想想就知道了,博学宏词科本身就是为了修史书来的,上赶着做其他事儿也罢,您倒是别把本职工作给忘了啊!

路谦猜得没错,这帮人习惯了作死后,才平静了两日,又再度起了波澜。

这回还不是因为科举考试,毕竟这玩意儿在外头是稀罕得很,搁在翰林院真不算什么。三年一次呢,只要待得时间够久,一届一届的办下去,别说稀罕了,人都能给看吐了。

据说,有小道消息称,明年南书房将会增置讲官。

所谓讲官,同那普通的南书房行走是不同的,这是一个固定的官职,岁俸是不高,却是真正的天子近臣,负责每日里为皇帝经筵进讲。

看似没什么权利,但在以往,担任过此官位之人,无一不是飞黄腾达了。说白了,对于文官来说,本身就是很难立功的,与其看任期的功绩,不如看能否博取皇帝的信任。一旦取得了信任,像一些关键位置上的官职,不就是手到擒来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官职是需要学识渊博的。

在翰林院,比别的他们或许会犯怵,一如路谦当年的会试,但凡问的是有关务实的问题,一群举人们都集体抓瞎。

可若是单纯的比拼学问,谁怕谁啊?

不止路谦发现了同僚们瞬间上进了起来,邵侍读也发现了他几乎使唤不动底下人了。

当上峰的,最怕底下人听风就是雨,尤其是自个儿没本事,偏主意还特别大的。

赶在腊八节前夕,邵侍读索性召集了众人开会,明确的告知,来年增置讲官一事属实,但绝对不会找明史馆的人!

这话一出,自有人不服气的问道:“咱们这些人不都是博学宏词科出身的?当年五十鸿儒名天下,如今却在这比拼学识中,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

邵侍读就很想笑,但他好歹是绷住了。

祖宗就不同了,他生前倒是还有所顾忌,刚死后恢复神智时,多少还是有一些包袱的。可随着这些年的过去,他愈发的放飞自己了。

“鞑子皇帝特地摆出五十鸿儒的说法,还把你们捧上了天,不就是想卖个好名声吗?重用前朝高官显贵的后人,不计前嫌不问出身,多好的名声啊!他娘的居然真有人信了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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