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采石呆住:“这、倘若这真凶果然如此狡猾,那还怎么办?”
无奇说道:“不要紧,再等等看。”
忙碌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比对了众人的笔迹,果然没有一个相似的。
韦炜跟苗可镌都有些失望。
正在这时,只听有人道:“好像……这兵马司里还有一个人没写吧?”
韦炜急忙转头,却见说话的是正是无奇。
“我们明明都写了,你什么意思,又要找茬?”一个五大三粗的副将叫道。
林森上前挡住无奇:“你凶什么,等人说完啊。”
韦炜也疑惑:“郝无奇,你说的是谁?冯大人跟我们一起监管着,上下人等都已经写了。”
无奇从林森身后探头笑道:“我看着,冯大人好像没写。对吧?”
这话一出又成功地惹怒了在场的兵马司众人,连韦炜苗可镌都觉着很意外。
苗可镌呵斥道:“郝无奇,休要无礼!”
韦炜眯起眼睛,却没有说话。
其实也难怪苗可镌出声而兵马司的人生气。这信上写的明明白白,就是要杀冯珂境的,所以众人在写的时候自然而然把冯大人排除在外了,如今无奇提起冯珂境,众人难免不理解——难道冯大人要自己杀自己?荒谬。
相比较众人的义愤填膺,冯珂境却只是摇了摇头,他高声道:“稍安勿躁!”
说完后,冯大人道:“这是我疏忽了,我很该以身作则。倒不必苛责这位小兄弟。”说着起身走到里间,到了他素日批公文的长桌后落座。
无奇赞道:“到底是冯指挥使,宽宏大量,与众不同。”她小跑到跟前,把桌上的东西扫了一遍:“我给大人研墨吧。”
她说着挽起袖子,果然就替冯珂境磨起墨来。
不多会儿,冯珂境蘸了墨,也如法炮制写了一张,韦炜跟苗可镌早走了过来,只看了一行就知道不是冯珂境,因为字迹完全不一样。
韦炜的心眼极多,刚才检查众人笔迹的时候,为防有人临时改变字迹,他特意叫把这些人往日的公文信函等取来,一一对过,如今见冯指挥使的字不同,他就假装感兴趣似的随手把冯珂境手边一本公函拿起来,上头有冯指挥使的批示,字迹跟才写的那个果然也是一样。
苗可镌在旁留意到他的动作,不由瞪了他一眼。
苗大人觉着这韦炜的鬼心眼也太多了,又或者是受了这三个小混蛋的影响,居然怀疑到冯指挥使头上,简直疯了。
冯珂境把毛笔搁下:“如何?”
无奇拍掌道:“好字好字,没想到冯大人居然还有一笔好的小楷。”说着就把冯珂境的那手书接了过去:“能不能送给我珍藏?”
冯珂境不以为然:“你们已经收集了我兵马司上下所写的,不差我这一张了。”
韦炜听出冯指挥使的不悦,急忙亡羊补牢地开始使致歉,又将他请到一边,说起了无奇等查到的、那几家店东受胁迫驱赶何勇的事情。
韦炜问:“据那些人说,出面的是白参将手底的一个人……您可知道是哪一位?”
冯珂境皱眉:“真有此事?”
韦炜道:“随时可以传召那几人当面质问。”
冯珂境低头想了想:“白参将的心腹所用之人我是知道的,却不明白是否是他们做出的此事。”
当下便传了两个人进来,问起是否威胁过店家不许用何勇之事。
那两人起初还不太肯说,被冯珂境呵斥了两句,才坦白道:“确有此事,是白参将吩咐我们做的。我们起初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他只说何勇这人很是混账,四处散播兵马司冤枉他,所以不想他在京内立足。”
冯珂境摇头:“岂有此理。”
韦炜看出其中一人仿佛有些隐瞒:“你刚才想说什么?”
旁边那人用力拉了他一把,那人低头道:“没、没说什么。”
就在韦炜苗可镌陪着冯珂境询问那两人的时候,无奇对蔡采石林森使了个眼色,三个人悄悄地溜了出来。
避开廊下的兵马司众人,林森低声道:“见了鬼了,果然没有一个对上的。”
无奇说道:“其实咱们还漏了一个人。”
蔡采石有点哭笑不得:“小奇,你刚才说漏了冯指挥使,那些人看咱们的眼神就想要生啃了似的,如今还少哪个?”
无奇道:“唉!也难怪人人都想不到,你们跟我来。”
他们沿着走廊悄悄地往后而行,才出院子,迎面遇到一个兵马司的侍卫,一看见他们便半带警觉地望过来。
无奇笑道:“刚才冯指挥使吩咐,让我们去白参将的屋子里拿一样东西,请问白参将的公事房向那边?”
侍卫犹犹豫豫地往旁边一指:“第三个,你们……”
还没问完,三个已经果断走了。
到了白参将的公房外,蔡采石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总不会觉着,漏了的那个人是死了的白参将吧?”
无奇说:“菜头,恭喜你猜中了。”
林森吃惊地瞪着她:“你真怀疑白参将才是背后的那个坏人?”他忍不住后怕:“还好你没有在外头说出来,不然的话,冯指挥使也拦不住那些人了,我们怕会给揍死。”
无奇笑道:“所以我不说啊。”
白参将的屋子普普通通,桌上现成放着几册公文,无奇打开一本,看了几眼,带笑给了蔡采石。
蔡采石接过来仔细一看,眼睛有点发直。
“怎么了?”林森问。
蔡采石咽了口唾沫,指着上头的字:“你看不出来?”
林森粗枝大叶:“看出什么了?”
蔡采石哑口无言:原来他跟无奇都看出来了,这公文上白参将的字,跟给何勇的那买凶的纸上的字,虽然不能算一模一样,却赫然有几分相似!
蔡采石把公文合上,喃喃道:“难道真的是白参将买凶杀冯指挥使?可是、到底什么深仇大恨……”
趁着这功夫,无奇已经在屋内转了一圈,见里间的房内还挂着一件鲜亮的常服,无奇凑过去闻了闻,残留些许香气,翻开领口细看,似乎还有一点胭脂的微红。
此刻,外头有几个士兵经过,看到白参将的公房,便道:“可惜了,参将活着的时候常请咱们喝酒,没想到落个横死的下场。”
“除了人风流些,别的实在没什么可挑的……”
正说着,只听脚步声纷乱,有人道:“那三个清吏司的太学生呢?”
原来是之前那个士兵觉着不对,便告诉了人,一名都指挥带人上前,一脚把门踹开。
迎着众人的怒火,屋内三个齐刷刷地站着,其中脸最白的那个笑眯眯地:“哎呀,我们本是要去找茅厕的,看到这儿门开着就好奇进来瞧瞧了,不好意思!”
又一次,在兵马司上下怒意燃烧的眼神里给送出门外。
韦炜叹道:“本还想见见何勇,问问他的口供,你们三个又捣什么乱?”
蔡采石把偷拿的那本公文递给韦炜:“大人你看。”
韦炜狐疑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心怦怦跳:“这……”
林森道:“白参将的房内拿的。”
韦炜把公文给了苗可镌。
此刻他心里反应过来,在冯珂境跟前,跟随白参将的那个两个人欲言又止,看样子就是为了这件事了。
笔迹比对的时候,他们两个多半是发现了那张催命信上的字跟白参将的有几分相似,只是到底不敢说出来。
苗可镌看过了这偷来的白参将的公文,但无论如何不能相信白参将杀人不成反受其害:“字迹相同有什么大不了,也许是、是有人故意模仿呢?”
韦炜叹气:“模仿是有可能的,但偏偏是白参将的人驱赶何勇让他走投无路,这也太巧合了。”
苗可镌道:“那你说他为什么处心积虑地要杀冯珂境?”
韦炜也无言以对。
回到吏部,韦炜便不见了人影,直到傍晚才回来,他手中拿着一叠公文,对苗可镌道:“你不是要原因吗,我已经找到了。”
原来,半月前吏部跟兵部有过一道调令公文,原定白参将在月后将调到南疆,京内的官谁愿意外放,而调动必须得经过其直属上司,若说白参将因为这个记恨冯指挥使,却也说的过去。
钱代司忙于给忠勇伯赔罪的事,转了半天,满头大汗地从外回来询问他们查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