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335)

过了片刻,陆陆续续也有来跟阮夫人攀谈的内眷。

此后又到了几家夫人,眼见将要到入席的时候了,却又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这竟是当初无奇在秋浦查办的荫廷侯的遗孀黄夫人。

因为荫廷侯犯的乃是谋逆,黄夫人是蒙皇恩特赦,所以此刻已经不能以侯府遗孀自居了,但她黄家毕竟还有些势力,且她手中也自有产业,故而也不曾落魄。

她是两天前进京的,如今寄居在一位亲戚家中。

因当初她跟白夫人也算是认得的,先前特意过来拜会过,白夫人虽因为荫廷侯出事之故有些瞧不上,不过人家既然巴巴地来了自然要给几分面子,所以也口头上也说了今日寿宴之事,请她前来。

见黄夫人进内,白夫人只很慢地站起身,并没有往外迎。

黄夫人带了女儿上前行礼道贺,白夫人带着两三分笑意,道:“你才进京,难为如此盛情,且请落座待会儿开席。”

说了这句,忽然看向阮夫人道:“对了,我记得,你跟郝家夫人也是认识的吧?”

“啊、是。”黄夫人回身,果然看见了阮夫人在座,当下便走前几步,含笑欠身道:“想不到一别经年,居然在这里跟姐姐又见面了。”

阮夫人也起身还礼,无奇跟秀秀见状只得跟着站起。

黄夫人的目光转动看向无奇,笑道:“这孩子,却真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阮夫人眼神微变,只淡淡道:“您说笑了。”

这时侯蔡府的嬷嬷上前回禀来客之事,白夫人点点头,笑道:“好了,旧话慢慢地再叙,看时辰也快到了,大家先入席吧。”

于是起身往设宴厅而去,还未出厅门,就听到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外厅也开了席。

蔡府的列席很是讲究,公侯内眷以及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等在内厅,外间中厅内却是三品及以下的各家夫人,西厅却是各家的小姐们,但也是按照品级而排列坐席的。

阮夫人这一桌有几个跟郝家有过来往的,大家都是聪明人,面上相处自然融洽不提。

只不过夫人心里不免惦记无奇,毕竟这是无奇第一次以女孩儿的身份出来交际,虽然事先曾教导过她各种礼仪,可到底怕她当众闹出笑话来。

但阮夫人却是多虑了,无奇那桌上,左边便是秀秀,同桌的都是四品官的女眷,有两个之前跟无奇认识的,已经开始忍不住悄悄地同她说话,问长问短。

虽然大家有意避讳着不提之前的事情,不过一旦说起来不免会有口滑的时候,无奇只当听不见,只管吃吃喝喝,又跟秀秀品评哪一道菜好,叫她尝尝。

虽然她自己也是第一次以姑娘的身份出席这等场合,但无奇却又知道,这对秀秀而言更是生疏的,她心里想着自己该照应秀秀,所以一点也不怯场。

渐渐地秀秀也抛去了先前的畏缩胆怯之意,不管别人如何,无奇跟秀秀却甚是自在。

但是不管是他们这一桌还是别的桌上,时不时地便有惊奇或者诧异的眼神投向无奇,有的细看她的容貌,有的品评她的打扮,形形色色。

一时三刻吃了中饭,便又去看戏,此刻各家的姑娘们略有熟络,便同相识的人三三两两前往。

秀秀因之前才进府的时候面对那么多贵宦夫人,很是紧张,刚才又放开吃了些东西,此刻竟有些肚子疼。

无奇便叫了个小丫鬟过来领路,一块儿陪她先往后而去。

一路秀秀低低说道:“真是羞死人了,偏偏这个时候闹起来。”

无奇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人有三急嘛,你只管去。”

秀秀又叮嘱:“你务必等着我,他们这院子好大,我怕我迷路找不到你跟太太了。”

无奇笑道:“这也怕?随便叫个人带你去戏园子便是了。放心,我自然等在这里。”

秀秀跟着小丫鬟进了屋子,无奇坐在栏杆上看院子里的景致,过了片刻,忽然看到院门口人影一晃,竟有些眼熟。

“那是……?”无奇诧异,忙翻身下了栏杆向外走去。

走到院门口,转头向旁边看去,那道身影却已经不见了。

无奇皱着眉,正在疑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却见迎面三三两两地有几个女孩儿说说笑笑地走了来。

原来这几个女孩子正要去更衣补妆,路过此处。

无奇见来的人多,正要先回去等秀秀,其中一人却道:“郝家妹妹且慢。”

无奇闻声止步,那女孩儿笑道:“郝家妹妹,我们听说你先前所做的事情,倒有一大半是不相信的,你之前真的、假扮男人,还在吏部当过官儿的吗?你亲自跟我们说一声,也解了我们心里疑惑。”

几个女孩子有好奇看着她的,也有抿着嘴偷笑的。

无奇飒然笑道:“没错儿,我确实女扮男装还当过官,非但当过官,还破了好几宗奇案呢。这自然是千真万确的,各位姐姐大概也有所耳闻吧。”

为首的女孩怔了怔,眼睛眨了几眨,女扮男装这对他们而言自然是有些惊世骇俗不容许的,本以为问起无奇的话,她自然也是有些羞愧难当,没想到竟是这样洒脱自在毫不讳言的样子。

一时众人都愣住了。

可就在此刻,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冷笑道:“还是不要大言不惭了,到底是破了几宗奇案呢,还是好好地把人弄得家破离散的,还未可知。”

大家回头,却见走来竟是黄夫人之女庞华。

无奇见是荫廷侯之女,知道她自然没好话,却并不恼,只回头看秀秀出来了没有。

她可不想在这里舌战群儒,何况这庞华本来是侯爷之女,如今成了寄人篱下者,这女孩心里自然有气,无奇并不想跟她计较。

谁知她是大度不理会,庞华却只当她是胆怯心虚,便又道:“若是好人家的女孩儿,自然该安安分分地在闺阁里学些纺线针织之类的,那才是正经。外头的事儿自然是男人们去做,你不守妇道,却还大言不惭,实在是太过不知羞耻。”

其他几个女子闻言,面面厮觑,这些人里倒有一半从小读着《女德》长大的,甚至有的还对于这本典籍倒背如流,所以庞华的话虽辛辣,对他们而言却的确有理。

无奇听庞华说的难听了,倒是不能置之不理。

当下看向庞姑娘,淡淡道:“路不平有人踩,难道还要论踩的人是男子还是女子?何况,谁规定女子就该只去纺织针线?姑娘的眼界未免太浅了!而且,若是规规矩矩的好人,自然不至于落到我的手里,但若是作奸犯科的歹恶之徒,那自然是律法无情!纵然是家破人亡,难道不是他自己造孽在先吗?”

庞华的脸气的通红:“你、你竟然敢这般……”

无奇心想:“我本来觉着你可怜所以不想为难,只是你自己凑上来挑衅,那就由不得我不还手了。”

庞华无言以对,旁边礼部杜侍郎府的小姐心头一转,笑吟吟地看着无奇道:“郝家妹妹果然是好气势,我们都不能及……只是你这般能为,如今只能如我们一般,倒是屈才了。”

无奇听她话中带刺,便哼了声不加理会。

杜姑娘跟旁边几家小姐对视一眼,有人便偷偷地笑,忽然另一人说道:“不过,郝家妹妹,不知你身上的衣裙是在何处所做的?看起来倒是极上乘的针线,料子也是难得。”

说起这个话题,简直比说起无奇女扮男装的事儿还让在场的姑娘们感兴趣,毕竟自打无奇露面,盯着她衣裙看的,只怕十有八/九。

毕竟对闺中的姑娘们而言,衣裙跟首饰,就像是宝剑之于一个侠士一样至关重要。

众人听有人问起来,也都忙竖起耳朵。

无奇没想到这些人的兴趣转变的这样快速,低头看看身上的裙子:“这个、这个……咳,这是家母帮我做的,具体在何处我也不知。”

无奇本想说是“一位朋友所赠”,可话到嘴边又想到,倘若说了这句,这些人自然要问是何人所赠,而且又是什么样的“朋友”会送她衣裙?到时候只怕解释不清,一念至此手心都微微出汗。

不过这一句回答显然也没让众家姑娘满意:“到底要有个裁缝铺子的名号,或者布庄、或者成衣店……难道姑娘是怕说出来后我们也上赶着去做,抢了你的风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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