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212)

当时他不觉着如何。

现在回想,真的……很美。

许是,因此心生欢喜而不自知吧。

但瑞王明白,有那种灿烈而赤诚眼神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

像是回应了他暗中的忖度,终于,无奇伸手将那块玉取了回去。

羊脂玉微温,无奇紧紧地攥在手中,她深深呼吸,躬身行礼:“多谢王爷、恩典。”

第103章 芳草

蔡流风没有再说话。

无奇看了他一眼, 向瑞王告退。

瑞王的目光格外绵远地看了她一会儿,虽然知道没什么理由再留人了,不过就这么让人走了, 却也有点不太自在。

目光看向桌上的那个瀛洲使者献上的“剑玉”, 瑞王道:“这个小玩意,赏给你拿去玩吧。”

费公公才要过去接着, 突然灵机一动, 便站着小声催促无奇道:“去呀。那可是瀛洲的使者才进献给王爷的,他们本国的东西,好玩儿的很呐。”

无奇忙上前走到桌后,瑞王把那个剑玉往前推了推,很慢地从桌上滑到了无奇跟前。

她瞄了瑞王一眼, 微微俯身将那个看着花里胡哨的小东西拿了起来:“多谢王爷。”

瑞王一笑:“你……好好的, 以后更有好东西给你。去吧。”

无奇后退了五六步,一直退到蔡流风身旁, 两人一起行了礼, 才又退出了内殿。

入夜的王府格外的幽静而肃然,令人隐然生畏,幸而有费公公调剂气氛。

费公公亲自送着他们两个出二门, 且走且不住口地说道:“小平平, 你真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看王爷对你多好。公公我原先以为你惹怒了王爷, 今儿会把你打的稀烂呢,这硬是没有罚,却还有赏。”

虽然他心里对于无奇有很多的想法,但因为看出了瑞王是真的对这个小家伙非常的不一样,所以也很打狗看主人的, 爱狗看主人了,哦,该说是爱屋及乌吧。

无奇心里嘀咕:“赏赏罚罚,不都是在王爷一念之间吗,谁能想到他是怎么样高兴,又是怎么样惹了他生气呢。”她自诩今晚上的经历就很离奇了,简直是起伏跌宕,但凡是正常些的脑袋瓜都想不明白的,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啊。

猫科动物若是撒起娇来,当然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可爱憨态,但是大型猫科动物的撒娇,就叫人可望而不可即了。

比如就像是老虎,看着它不起眼的一巴掌扇过来,就有可能把人活活扇死。

无奇知道费公公对瑞王的忠心无人可及,所以也不敢跟费公公斗嘴,只做出一副心悦诚服“您说的对”的样子。

果然这假惺惺的姿态反而博得了费公公的喜欢,老费觉着这小子还算是孺子可教,知道点好歹。

送到了二门上,费公公止了步往前张望:“哟,这声音洪亮的……”

与此同时,无奇看见在二门处有两道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自然是郝三江,对面的却是春日,三江正高谈阔论的,这幸而是在二门,里头瑞王听不到这般聒噪。

三江之所以这么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自然是因为春日在这儿。他早把阮夫人的叮嘱放在了脑后,而又知道蔡流风也来了王府,料想断然不会有事。

毕竟就算是无奇真的惹祸,流风应付的手段当然比他高。

果然,里间“其乐融融”,而他也在这儿跟春日融融恰恰,大家各得其乐,相安无事,天下依旧太平。

春日看见无奇同蔡流风出来,忙抛下三江迎了两步,眼见无奇依旧活蹦乱跳,才算松心。

费公公道:“我不往外送了,怕王爷还要传我呢。春日你替我好好地送出去吧。”

三江也跳到了无奇身旁:“王爷的事儿同你们说完了?这么快?”

他似乎意犹未尽。

无奇瞪着三江。

什么叫这么快,刚才蔡流风没来之前,无奇简直度时如年。

不过看看三江这劲头,便知道他是因为有春日在这里陪着磨牙,所以乐不思蜀了。

出了王府,春日拉了无奇一把,两人走到旁边,春日问:“王爷到底跟你说什么了?那封信……”

无奇有些不好意思的:“我之前因为有些缘故,本来想辞官的,现在看来,此事暂时要搁置了。”

春日听了这句,脸上却露出了笑容:“这还好,叫我担心了那么久。”

无奇瞧瞧蔡流风,怕他等急,便道:“姐姐,改天再说。我先回去了。”

春日点点头,送她上了车,却见蔡流风也跟着进了车内。

郝三江却骑着马,还不忘跟春日依依告别,春日因为无奇总算能留下了,便也格外地对他和善些,向着三江一笑,挥了挥手作别。

马车缓缓地向前回郝府,车厢之中,蔡流风起初低着头,一反常态的沉默。

无奇以为他是恼自己刚才接了瑞王的玉佩,心里惴惴,过了片刻才轻声唤道:“蔡大哥……”

蔡流风抬头看向她,目光相对,才终于说道:“你、你为什么又答应了瑞王殿下?”

无奇有点不安,绞了绞双手,小声道:“蔡大哥,我听大哥说了李光之死,我觉着很是蹊跷,如今卫主事也失了踪,我、我放心不下……”

蔡流风凝视着无奇,但却并没有责备之意,只道:“刚才本是可以退出的机会,你并不肯要,可知道以后如何了局?或者,你是因为瑞王也知道了,觉着他不怪你、……才有恃无恐了吗?”

无奇似懂非懂,皱眉想了会儿才问道:“蔡大哥,你说什么……王爷知道了?”

蔡流风见她满眼懵懂:“瑞王不是已经……”

他的目光在无奇身上慢慢地划了一眼,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僵住!

无奇正歪头等着他的回答,闻言道:“已经怎么样?”

蔡流风猛然间醒悟过来,他回想方才去谒见瑞王时候,王爷那种种做派,当着自己的面整理衣裳,那顾盼生辉怡然自得之态,又故意以言语引到无奇身上,乃至公然说什么“换衣裳”等话……

起初他以为瑞王是因为察觉无奇是女儿身,所以掩饰不住那种洋洋得意。

而瑞王当时的举动,也无一不在明晃晃地在暗示自己:他已经知道无奇是女子了。

不知不觉中,蔡流风竟也随之深信不疑。

可现在想想,瑞王如果真的发现了无奇的秘密,他当时何必用那种欲言又止点到为止的语气……那,分明是试探!

而事先瑞王种种的暗示:对无奇动了手,以及无奇需要换衣裳等,也只是铺垫跟误导罢了。

蔡流风想通了这个,眼神都直了,他伸手扶住额头,心中一声痛苦的低吟:“好狡诈的王爷……”

虽然当时他尚有理智竭力按捺着,并没有当即跟瑞王冲突起来也没有失口说出真相,但蔡流风知道,自个儿当时的脸色、隐忍不发的神情,瑞王是不会错过的,赵景藩应该早从自己的脸上找到了他没说出口的那句话。

瑞王并没有从无奇身上发现真相。

他明明是从他蔡流风身上发现的!

“可恶……可恶!”蔡流风忍不住喃喃。

无奇被蔡流风的反常举止弄的愣了,她坐在蔡流风的对面,此刻忙俯身过去扶住他的手臂:“蔡大哥,你怎么了?”

蔡流风没有办法跟无奇开口,他想告诉无奇,瑞王已经知道她是女孩儿了,但他又不能告诉无奇,瑞王是从他的破绽上印证了此事的。

“小奇……”蔡流风深深呼吸,反握住了无奇的手。

无奇猝不及防,下意识要抽出,却给他握紧。

“蔡大哥?你……”无奇不知要说什么好,暗暗用力却无法抽离,只好暂时放弃。

蔡流风屏住呼吸,飞快整理了一下混乱的心绪:“小奇,我是想说,以后你将怎么了局呢,就这么一直都在清吏司?你终究是个女孩儿,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成亲生子……”

无奇怔住了,她的确还没有想过这件事。

那些话,感觉甚是遥远。

毕竟她不是那种生在深闺,所见所知无非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不喜欢这些理论。

但她却知道,倘若真的嫁人生子,恐怕自己也逃不脱这所谓“女德”的束缚了。

要是一生真的只在什么深宅大院里度过,就像是一辈子都是给缩在笼子里的鸟儿,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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