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忍不住叹了口气。
顾九看出来了:“怎么,你回来有事?”
“嗯,”春日沉沉地应了声,“待会你就知道了。”
她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走到了内殿,正好那四个跪在地上的倭国的奴婢起身退后。
春日忍不住扫了眼,果然都是很温柔可人的样貌跟气质,只不过一看就知道是下大力气精心调/教出来的,这些倭人,倒是很会献殷勤。
春日上前行礼:“奴婢参见王爷。”
瑞王面前的桌上,摆了一件色彩斑斓的彩绘木器玩具,像是一把剑的样子,剑身处却有木柄横如十字,底下垂着一个圆球,这是倭国进奉给瑞王的他们本国的玩器,名唤“剑玉”。
瑞王淡淡道:“怎么这时侯回来了。”
春日道:“回王爷,中午蔡学士突然到了郝府,据说是才回京,还未去吏部。本要听听他跟小奇说什么,偏给柯其淳搅了。”
“哦?”瑞王抬眸,有些意外地喃喃:“这蔡流风难道还没死心?”
春日深深呼吸:“另外……还有一件事。”
她从怀中掏出那封信,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这个、是小奇叫奴婢转呈给王爷的。”
瑞王眉头微蹙看着这封信,忽地笑道:“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要写信呢。亏他想的出来。”
上次在秋浦,无奇可是得罪了瑞王的,如今人不见信送到了,在瑞王觉着,这多半是什么阿谀奉承的“求和”吧。
信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略硬而硌手。
瑞王从旁边拿起一把拆信刀,挑开信封,往外一倒。
有一样东西率先滑了出来,“哒”地一声落在面前的桌上。
那居然……是一块儿玉佩!
而且是瑞王之前赏赐给无奇的、她自称是“救命毫毛”的那块玉!
瑞王的脸色突然变了,他并没有去拿玉,而是将信抽了出来。
飞快地从头看完后,赵景藩捏着信的长指发抖,他的心凉出了一股寒气儿:“混、混账……”
喃喃一句,瑞王怒不可遏:“这小子在哪儿?反了他了……去,把他给本王带来!不,把他捆来!”
第100章 脱衣
瑞王很少这样大发雷霆, 他纵然很不高兴或者被人触怒,也只是淡若清风的,有时候是记在心里回头算账, 有时候是当场就把账算明白了。
但大多时候, 根本没有人敢惹瑞王如此的大动干戈。
春日虽然早料到无奇的信会让瑞王很不高兴,但也没想到效果如此立竿见影。
她甚至有点后悔, 刚才费公公就在外面, 她本来该祸水东引的请费公公代为呈送,费公公那个呆瓜脑袋是绝对会乐得干这种事儿的,因为忠字当头的老费根本没有危机意识。
可现在只有她站在跟前迎接瑞王的狂怒。
春日一时闭上了眼睛,心里只绝望地想:罢了,听天由命吧。
不料, 瑞王这突如其来的怒喝, 成功地吸引了门口费公公的注意力。
费公公莫名其妙而又有点焦急且小喜悦地碎步跑了进来:“王爷,怎么了?要捆谁?”
他刚才听得不太真切, 只听到瑞王说“把他带来, 捆着”之类,他当然知道不是要捆春日,所以在想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兔崽子惹了瑞王不快。
如果要把那人绑来, 费公公是很乐意冲在最前面的, 而且他不介意亲自动手,毕竟这也是为主子效劳嘛。
瑞王见他满怀期待地:“郝无奇, 那个小混蛋他居然……”
“是他?!”费公公的声音提高,新仇旧恨他几乎有些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王爷,那个小混蛋他又干了什么惹您眼睛的事儿?老奴立刻把他绑来,小兔崽子,我早就想揍他了!”
瑞王没说出口的话给费公公代劳了, 但是听见费公公说这话,赵景藩却又有点不太舒服。
揍无奇嘛……他自个儿当然也有这个意愿,但是要轮到费公公来揍,总觉着哪里有点别扭。
春日见费公公进来吸引战火,本来是略有点高兴的,可是见费公公一心致力于拱火,这才重转喜为忧,她想提醒费公公不要太过火,只可惜老费一门心思的想为瑞王排忧解难,并没有留心春日示意的眼神。
瑞王沉吟片刻,哼道:“既然这样那还等什么,那就快去把他带来!”
“是!”费公公格外高声地痛快答应了,可在转身的时候又觉着哪儿不对:“王爷,到底是把他带来,还是绑起来?”
“啰嗦什么!绑起来!绑的死死的!”瑞王一拍桌子。
费公公吓得离地三寸,赶紧答应着退了出去。
春日见状,正也要退出去跟费公公协商,瑞王看着她道:“蔡流风今日去郝府,只单独见了郝无奇?”
春日道:“是,他一进门就点名要跟小奇说话,看着……甚是诡异。当时奴婢悄悄地跟上,无意中仿佛是蔡流风说什么‘不会伤害你’之类的话,只是隔得太远,未必是真的。”
瑞王不言语,只是默默地看着春日,一双凤眸光芒闪烁,似乎有无数的念头在里头沉浮。
春日连呼吸都变得轻了些,不知主子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同时她又担心着出去的费公公,万一费公公带人去郝府闹得鸡飞狗跳,那……
正想到这里,只听瑞王道:“你觉着……”
春日一愣,不由抬头看向瑞王:“主子,您要说什么?”
瑞王眉头微蹙,长指轻轻地一拨桌上那剑玉的圆球,看着彩绘的木球在面前稍稍滚动,瑞王道:“你觉着蔡流风,是不是那种为了私人癖好不顾伦理纲常、死缠烂打丧心病狂之人?”
春日怔住了,她有点不明白瑞王的意思。
但,就算她对蔡流风从来没什么好感,可是瑞王这一句话,她仍是无法违心附和。
迟疑了会儿,春日说道:“蔡学士虽有些过于正经,不过、在奴婢看来他好像不是那种、那种丧心病狂的。”
“是啊,”瑞王若有所思的轻声说了句:“本王也是这么觉着,他不该……是那种人才对。”
秋浦那夜,无奇失魂落魄地回到知府衙门,不久后蔡流风喝醉了回来。
早在此前瑞王就叫春日盯着两人了,所以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瑞王很是清楚,他去找无奇,正是想看好戏而已。
他本以为,按照常理推测,无奇跟蔡流风撕破脸后,相见很是尴尬,两人之间自然不会再如从前了。
起初的确如他所料,从蔡流风醉酒到次日,本来那两人有机会再见的,可竟没有碰面,就连知道蔡流风得留在秋浦善后,无奇也没有特去照面。
那时候他心里暗爽,当然,瑞王不觉着自己在从中使坏,他觉着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毕竟断袖龙阳,那可是令正人君子所不齿的行径,尤其是蔡流风这种出身名门大族的世家公子,从翰林院跳到吏部,要是干那种事,可是要被人背地耻笑的。
所以不管是为了本朝官体还是、出自爱惜人才的角度……瑞王觉着自己出手干涉实在是、实在是无可挑剔,干的完美。
虽然无奇那天晚上忤逆了他,让他心里有点不快,但这也是值得的。
且在他看来无奇年纪尚小没经过这种事情,加上又有才干,偶尔发发小脾气倒也无伤大雅,只要她事后知错,或者向他真心诚意地认认错,瑞王倒是不妨就顺势原谅了她。
这是赵景藩心中所打的如意算盘。
可没想到他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了两个意外。
第一他没想到蔡流风居然从秋浦回来就立刻去找了无奇,这小子显然是没有悔改的意思吧?他难道还想藕断丝连?
当然最让赵景藩意外的是无奇的这封信。
无奇在信中写什么……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请从清吏司辞官。
她又特意地把当初跟瑞王讨的那块救命的玉佩还了回来,赵景藩很知道她的用意,当初她要这龙佩的时候,是想在将来要紧的时候能够保命的,如今她把东西还回来,一则是暗示赵景藩答应她辞官的请求,另外,却是把玉佩还给他,从此两个人就……就此了断互不相欠了似的。
这简直是铁了心的要走。
正因为清楚无奇的用意,跟这份用意跟他之前的估计天差地远,瑞王才越发的怒不可遏。
瑞王突然问道:“这封信,是在蔡流风去后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