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尚书也就是顾忌自己一个爆发会在虞衡那儿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不好把人骗到户部来,这才耐着性子听虞衡扯犊子,实则心里已经将巩尚书下了油锅,破口大骂这老货阴险不要脸,竟然让虞衡出头,自己却躲在背后看热闹。
不过在虞衡的讲述之下,胡尚书的怒气倒是消减了不少,慢慢认真地开始琢磨虞衡话中的意思,顺着他的思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比如先前烧制水泥,采石场肯定是最忙的。只算服徭役的百姓,那人手远远不够,这时候,采石场就得给工钱招人。招来的人越多,生活所需物品也越多,又间接拉动了米面粮油及小菜的销量。
有需求就有市场,原先百姓们自己种菜自己吃,这会儿市场上的菜不够,百姓们自然能把菜卖出去赚点进项。当然,这一点人还影响不了整个市场,无非就是临近采石场附近的市场和百姓得了实惠。
但烧制水泥又不只有采石场的事儿,生火的煤炭需求量也不少,这不又能催生一批矿工?将这些原材料搬去烧制水泥的地儿,一路上劳力财力又是一大笔,其中歇脚进食之处,不都是给当地百姓创收来的?
虽然是朝廷出了大头银子,但百姓得了银子,手头宽裕了,不得上街逛逛为家里添点什么?买了东西,一笔一笔,朝廷不都要向商户征税的?市场盘活了,朝廷只有好处,哪有坏处的?
胡尚书哪听过这等话,他虽然于经济一道上颇为有天分,也架不住虞衡这个开了挂的家伙啊。这货可是见识过后世经济高速发展社会的繁华模样的,深知促进消费对国家经济的重要性,虽然没有系统的学过,大概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这时候,系统瞅准时机蹦了出来,热情地推销自己:
【空间内还有金融课程哟,大佬上课,包教包会,宿主要不要试一试?】
虞衡干笑,“暂时先不用,谢谢。”
能多当几天咸鱼就多当几天咸鱼,坚决不提前奋斗。
自己这不是还没进户部嘛……金融课,等自己去了户部再说吧。
【你也没进工部啊,不也一直帮着巩尚书忙活水泥的事儿?】
“这能比吗?当初连州都快被水淹了,我要是不抓紧时间把水泥弄出来,一座城都得遭殃,那时候谁还会算得这么清楚呢,不得把救人护城放在第一位?”
系统沉默,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夸虞衡心善还是该吐槽他不求上进,无语地下线了。
景隆帝也觉得虞衡怪有趣的,说他胆子大吧,有时候说话又十分谨慎,像上回景隆帝问虞衡左刺史女儿之事,虞衡还把锅往自己身上扛。但说他胆小吧,修路这等耗资巨大的国之大事,他一个被巩尚书拖过来,和此事完全不相干的小翰林,又有胆子对修路之事长篇大论,为此还不惜杠上一个阁老,也是迷醉。
虞衡却觉得自己这做法没毛病,该出头时还是要出头,都否则的话,光扯皮就扯上一年半载,那岂不是浪费时间?
水泥做都做出来了,要是不投入使用,所用的成本不就全都浪费了吗?
这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胡尚书当即瞪了巩尚书一眼,暗骂一句败家老头,叹着气点头应了,而后齐刷刷看向景隆帝,看景隆帝到底做何决策。
景隆帝也没让人失望,笑眯眯地应了此事,还恶趣味地挑动着胡尚书敏感的神经,吩咐巩尚书,“既如此,你便算算,修一条新路到底要多少银子,算清楚后再问户部要钱。”
胡尚书那脸色,憋得就跟半个月没上厕所似的,臭得不行。
巩尚书则喜滋滋地应了,回头就做了张预算表交给了胡尚书,胡尚书一看上面那个数字,差点把这预算单糊在巩尚书脸上,整个人宛若一只护着鸡崽子的老母鸡,奋力展开翅膀攻击所有试图接近小鸡仔的人,“动不动就几十万两,你这是修金路呢?没有!”
巩尚书笑得一脸和气,“别急嘛,到底多少银子,还是可以再谈谈的嘛。”
要不是知道你抠门儿的本性,我能特地把预算往高了说?反正不管我说多少银子你都要心痛压价的,还不如一开始就造个高价。
骚还是巩尚书骚,他不仅做高预算气胡尚书,还拉来虞衡旁观,美其名曰让他积累经验,以后进了工部也要这样从胡抠门儿那儿骗…呸,是要银子。
虞衡:………
你们这帮阁老可真会玩!
胡尚书和巩尚书同僚多年,还能想不明白巩尚书打的什么主意,当即暴跳如雷,“巩秃头我告诉你,你别想跟我抢虞衡。虞衡指定是我户部的!”
巩尚书好脾气地点头,还笑着给胡尚书顺气安抚他,“是是是,我不跟你抢。虞衡这般机敏能干,定然是去户部的料子,先前他说的那些什么货币流通税收也会增多那一套,就是天生管账的料。到时候跟着你多学几年,大宣下一任钱袋子非他莫属!”
虞衡都被巩尚书的变脸给惊呆了,这可真是能屈能伸啊。平时互怼毫不相让,要钱的时候竟然能做小伏低到这份儿上,巩尚书真乃奇才。转念一想,嗐,这不就是后世乙方对甲方的卑微态度吗?可以说是非常真实了。
果然,钱袋子就是硬气。
两位阁老你来我往开始讨价还价,虞衡在一旁看得简直叹为观止,胡尚书这砍价技能,打五折都算好的,这位张嘴直接给打骨折,拿掉一个零再砍半,真是灵魂砍价。
巩尚书也不输,工部作为用钱大部,没少管户部要过银子。修桥铺路建水坝这些都是大工程,随便拎出一个项目都是六位数的买卖,巩尚书对付胡尚书也自有一套经验,谈感情拉家常,各种手段齐上阵,一张感情牌从头打到尾,还能打出不同的效果来,也是牛逼。
最终,胡尚书还是松了口,在巩尚书不断地恳求下松了松手,零还是减了,对半砍没了。
巩尚书表示很满意,回头还跟虞衡传授经验呢,“瞧见了吧,以后你要是找胡抠门儿要钱,就得这样办。”
虞衡干笑,“都少了个零了,也没好到哪儿去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搞定了胡尚书后,巩尚书心情十分愉快,“实话告诉你,这才是我原本算出来的真实数目。要不是懒得和胡抠门儿费口水扯皮,我至于报那么大的数么?”
虞衡:???
学废了学废了,反正套路胡尚书一波就对了。
这么一想,胡尚书还挺可怜的,被巩尚书当怪刷,刷完还能掉落银子奖励,真是棒呆了。
整个讨价还价的回合看下来,虞衡就坚定了一点信念:公事别谈感情,谈感情伤钱。
回府后,刚刚还念叨着谈感情伤钱的虞衡则被沈氏喊了过去,喜滋滋告诉他一个好消息,“过两天就是吉日,我这去找媒婆去秦家提亲去。你平日里也机灵点,给人姑娘送点小玩意儿,别一门心思扑在公事上,成家立业成家立业,你这业都立下了,家还没成呢!”
虞衡低咳一声,小声问了一句,“会不会太快了?秦姑娘乐意吗?”
“你当人家跟你一样是根木头呢?”沈氏笑着戳了戳虞衡的脑门儿,乐道,“那姑娘不愧是太后娘娘一手教养出来的,模样规矩都没得挑,端庄大方,真正的大家主母的料,才听我起了个话头就羞红了脸,虽然不好意思,也忍着羞意夸了你几句,想来是极乐意的!不过,就算现在就定下了亲事,光是准备聘礼嫁妆以及其他琐事,婚期最快也得明年去了。”
虞衡也笑,“我们两家都是有名有望的家族,办这些大事自然要比寻常人家繁琐些,倒是让娘受累了。”
“我辛苦些算什么?只要你们过得好,便让我安心了。”沈氏欣慰一笑,又仔细叮嘱虞衡,“下聘时,按例,打头的聘礼还是一对儿大雁。一般人都是命人打了或是买了来,咱们家到底是武将,你的骑射也不差,得空便去郊外转转,亲自打下一对儿大雁来,才是最好。”
“知道了,娘,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您更体贴的婆母了!”虞衡笑着同沈氏打趣,“这儿媳妇还没进门,您就把儿子给扔一边了?”
“行了,咱们家也不兴敲打儿媳妇那一套。你祖母当年待我很是宽厚,谁不羡慕我遇上了个好婆婆?难不成到了我自己做婆婆了,还要做恶人不成?有这闲工夫,我宁愿多跟你爹去庄子上小住散散心,岂不更好?天天伺候着你们这一堆老少爷们,真当我那么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