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殊嗓音清冷，说着谦逊的话，却没有任何真正欢迎的意思。
穆云清内敛地轻抿着唇，点头作答。
两人双手的碰触很快抽离，凌殊没有陪同穆云清游逛魔界的意思，穆云清巴不得和凌殊减少接触，因而在进入药草园后，两人分道扬镳。
凌殊前去制药房见班药师，穆云清回到药园深处。
采集下一枚鲜绿叶片，穆云清看着叶片被割开的接口，神情倏地有些恍惚，恍惚到雪依什么时候到她身边都不知道。
袖口被扯了一下，穆云清扭头，看到身后的雪依。
雪依嘴唇向下抿着，脸色没了此情的兴致，明显失落。
穆云清淡淡弯唇，放下叶片，松开她牵着自己的手，开口：“很难过？”
雪依心口闷闷的，本来就难受地厉害，这么被穆云清直接说出来，沉闷感宛若全部凝聚，下一刻全部化为实质。
“穆姐姐，你还取笑我。”她咬唇，有种想要得到却怎么也得不到的无力感。
大人的态度……穆姐姐和大人宛如陌生人的交流方式，雪依第一次觉得，这件事上或许是自己执迷不悟，强行给二人添了堵。
穆云清见她恢复清醒，拍了拍她的手：“你想清楚就好。”
她和凌殊的关系上，可能她对雪依否认千万次，都不及她自己亲眼见到一次。而刚才的会面中，穆云清其实也松了一口气。
看凌殊的态度，他应该，已经放下她了。
……至于就在刚才，她心中生出的那丝紧张和细微的希冀，也该在直面真相后消失。
她和凌殊，的确不合适，也不可能。
分开，在两个人完全放下时，这段关系才算彻底的好聚好散。
和凌殊的碰面发生在穆云清前往魔界的第四日，此后一个月，穆云清再没见过凌殊。
凌殊始终是高高在上的魔主，威严不可触感，一个多月的时间，穆云清并非特意打听却还是听到了不少关于魔主凌殊的传言。
传言里，魔主手段绝厉，冷酷弑杀，他的魔主之位建立在血液和杀戮之上，死在他手下的魔族数不胜数……他所奉行也是暴戾制度，成事不足者、反抗者，面临都将是严酷的惩罚——小到看守荒原，大到身死当场……
他人口中描述的魔主凌殊冷漠无情、毫无软肋，这种形象和穆云清曾经对凌殊的感官有冲突，但好像又在慢慢重合。
午夜梦回时，穆云清拥着被子醒来，梦境里的场景清晰如昨，真挚强烈的情感和她记忆的那一段重合，让她知道，那不单单是梦境。
可那些及恢复地越多，穆云清反倒觉得那段时间的自己，或许真的只是在做一场梦。
那场梦里，反应出她内心最真实的一面。
只是可惜了，在她认为情绪最强烈的记忆里，“真实”的人，或许只有她一个人。
站在她如今的立场，翻回头再去看待那段感情，那时的“她”真实到痴傻，自己编织出一个荒诞的梦，强行去圆，期间各种突兀和矛盾，全都被她自圆其说，傻到让人心碎。
可那时的凌殊，根本没有动真情。
……至于后来，两人又为何会在历练中产生纠葛，半年前的试炼大赛上，凌殊为何以那样的态度来找她？
期间的记忆穆云清依然觉得，恢复与否，并不重要。
一直以为是自己的东西突然丢失，即使他并不在意，丢失的空缺感仍会让他感到被触犯。
凌殊，大致就是如此。
至于六年前魔界记忆的恢复，对现在的她而言，并不是负担，反而成了一段珍贵而有意义的回忆。
毕竟，凭借理智裁决事务的她，能掏心掏肺、不计回报更不计较后果地去爱一个人，她这一辈子，可能只有那一次了。
穿越，修仙，这一路上，穆云清从来都没有办法完全敞开心扉，去依赖一个人，寻找一个男人作为支撑。去爱凌殊，算是她的一次艰难的尝试，只是可惜，失败了。
穆云清重新理一遍自己的记忆，此前做下的任何决定，她都不后悔。
第一次失忆后她的大胆妄为，爱慕上凌殊并霸王硬上弓也好，之后选择放弃记忆，导致她现在都没能想起和凌殊第二段纠缠中发生过什么也罢，这些对她而言，都是不寻常的记忆。
值得留恋，更值得收藏，只是，不再挂念而已。
……
在魔界待到第二个月，魔界的大致事物他们都有所了解。
穆云清在药草园与雪依一同待了十日，之后，再度与师兄和青阳师弟集合，分头查找。
除了魔界的制度，风土人情，他们就着最初在魔界买下的地图，根据亲身经历详细标出诸多魔窟洞穴。
他们三人分析着魔界的大格局，一个多月的时间跑遍魔界所有被归为属地的地界，至于其他不属魔主管辖之所，除了荒地，就是乌烟瘴气到可以放弃的地方。
同来的两位长老，栖垣长老严谨务实，全魔界搜寻各种丹方药效，根据魔界的流通情况做着各种评估。
舒武长老则自由无羁，十天半月，穆云清都难见他一面。
舒武从来奉行武力至上，在魔界的所有时间都花在提着剑狂奔、寻找魔兽中，来到魔界不到两个月仅，大半魔族都知道从修仙界来了一位立志捣毁魔兽巢穴，并且运气好到还没死掉的剑修！
人群聚集之所就是八卦盛地，魔界也不例外，穆云清每每听到魔族簇堆谈论他们修士，说她身边人、甚至她身上子虚乌有的八卦，穆云清大汗。
阻止他人议论八卦这种事情可是犯众怒的，因而穆云清没做傻事。
只不过她不做傻事，不找死，并不意味着其他修士这么安分。
第一场意外发生在众修士来到魔界的一个半月时间，一个门派的三名首席弟子勇闯魔界最危险的荒原深处，结果招致祸患——荒原乃是魔兽聚集之所，其他的洞窟巢穴于荒原而言，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三名弟子两残一死。
这事一出，轰动的同时，剩余九大门派弟子长老心态瞬息朝两边倒。
一边是保守安分主义者。他们秉持留着命，缓慢发光发热的原则，决定将荒原列为禁地，能远则远，他们来魔界是友好相处，若不是来送命的。
另一边，则是激进乐天主义者。
听那三名弟子后续详细解说，众人得知三人之所以能顺利进入荒原深处，并非巧合抑或逃命时走错方向。三人进入荒原时，谨慎地手执初入魔界时的风岚护法所发黑色骨牌。
一直走到荒原深处，无魔兽出现，三人不自觉放松警惕，觉得令魔族们闻风丧胆的荒原不过如此。随后，三人中最大胆者提议将骨牌气息掩藏，另两人听从，这就是悲剧的开场。
魔兽出现当场，一弟子被生吞，令两名弟子疯狂逃命，在死亡悬于一线时才想起救命的骨牌。
骨牌一出，魔兽退散，也是那一刻，两名弟子从心底里强烈认识到魔界之主的强大。仅凭一丝余威，竟强悍到足以让凶狠的魔兽忌惮到那种地步，即使肉已到嘴前，它们竟也不敢咬下。
而这也间接说明，骨牌是众人前往荒原的护身符。
对于以上两种心态，穆云清偏向于前者，她对荒原没兴趣。
换一个角度，魔主凌殊当初把骨牌给他们，可不是让他们用来在荒原里当救命稻草的！
没那么实力，还是乖乖提升地好，别去想找刺激，意外可是防不胜防！
可显然，同行的其他修士里，和她抱有一样观点的人只占少数。
出事的第二日，一向不见首尾的舒武长老出现了。
他出现后将五人召集，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提议五人一同前往荒原。
第89章 089.荒原第一战
“我不同意。”栖垣长老在舒武长老说完的下一秒, 出口否决，或者说他其实在舒武将几人召集，就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舒武长老激昂的热情被灌入凉水, 他眼一瞪，朝栖垣长老发言：“打架这事, 老夫可没想让你跟着去, 你继续去搞你的丹药与和平政策，我带他们三个练练手，不关你的事！”
舒武拍拍胸脯，大有保证能将三人带回来的豪情壮志。
他这厢抱着势在必行的决心, 严谨保守的栖垣却不那么容易放行。
栖垣长老黑着脸, 本着都有弟子死在荒原的前车之鉴, 与舒武据理力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