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宝看他一眼, 她以为他开玩笑, 对上他眼里的认真时忽然有点慌, 特么这狗东西不会打着吃绝户的主意吧?
“想得美。”连宝道,又加了句,“长太丑。”
周棠雨笑了笑, 把准备好的资料递给连宝:“你看看, 顾女士签了保证书了, 如果北辰出什么问题咱们只管找她。”
连宝吃了一惊, 拽过那一叠资料,最上面的一张果然是保证书,签着顾婉华的大名。
顾婉华这个人刚硬自傲,字也和人一样, 有鲜明的个人风格。连宝以前见过,确定这签名是真的,就是顾婉华亲手写的。
“你答应了她什么条件?”连宝审视周棠雨,不放过他一丝表情。
条件么?周棠雨云淡风轻:“我能许诺她什么?我是她儿子,难道她希望我过得不好?”
撒谎,连宝却动摇了。因为她太知道顾婉华的秉性了,从不到略带屈辱的保证书,还北辰出什么问题都找顾婉华,顾婉华疯了才签这个。
“那天你三姨也来了,你以前不是住过你三姨家吗?还有被绑架?”
连宝没打算告诉周棠雨,不知道为什么想说了,说出来突然感到十分委屈。周棠雨他妈就算了,周棠雨三姨也来掺一脚,周家的人把她当什么?
“周茹华……”周棠雨眼垂着,像是在组织措辞,他没叫“三姨”,连宝以为是为了显示和她站在一条线上,后来才知道那里面另有隐情,“一直比不上我妈,她当然不想我找那么能干的媳妇。当初我住她家,她家里人对我也不怎么好。”
周婉华为了事业把周棠雨扔在妹妹家,想着自己没少帮衬妹妹,周建国又在位置上,妹妹一家怎么也亏待不了周棠雨,谁知道周茹华把周婉华给的生活费都克扣下来,给自己儿子花。她也聪明,周棠雨外面总是有一两件好衣服的,里面的就都是周茹华儿子穿过的。开始还行,后来周棠雨个子高了,衣服总少一截。最恶心的不止这些,周棠雨最终没讲。但他说出来的这些已经足够连宝震惊,谁也没想到那个瘦瘦高高总是穿着校服的沉默的少年,内里却穿着别人不要的,破烂的内衣。
连宝的脸突然发起烧来,她和周棠雨那么多年,在周家见过周棠雨简陋的房间,却从来没往深里想。
“手机出问题了?新手机?”周棠雨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连宝的窘迫,伸手拍了拍连宝的手背,顺手拿起她的新手机看了看。
连宝只能顺着说:“嗯,手机掉马桶里了。”
其实都知道这是托词,即使手机坏了,连宝只要想和周棠雨联系就还有办法,但她却“失踪”那么长时间,不让周棠雨找到。
不过谁都没提这茬。
“周总要留下吃饭吗?”蒋俊贤过来问,对转眼间两人的气氛从剑拔弩张到友好和谐似乎习以为常。
连宝更尴尬了,她刚才说过吃过饭了。
“好的,正好有机会尝尝蒋先生的厨艺。”周棠雨文质彬彬道谢。
这个人化尴尬为玉帛的控场能力出神入化,连宝心里却是甜的,没有人不喜欢能力出众的人,这是本能。
这顿饭吃得和谐,蒋、周多次互相感谢,虽然阿布对周棠雨不忿,蒋俊贤却是灵魂人物,作为成熟的大管家,蒋俊贤至少面子上不会给周棠雨难堪。
“我洗碗。”见大家都吃完了,连宝起身收拾碗筷。
幸好许姨刚添了孙子,这几天在医院照顾儿媳,要是让周棠雨遇见少不了尴尬。即使许姨在,连宝在家也会做些家务,她把做家务当成放松。
“我帮你洗。”周棠雨没有异色,而是从善如流地收起了碗筷。
蒋俊贤不由高看他一眼。
其实周棠雨比连宝会做家务,连宝靠在流理台边,等周棠雨把碗洗干净了,接过来一个个擦干,很自然地想起那些年,周棠雨做饭,周棠雨洗碗,周棠雨擦地……
“周棠雨,你为什么去瑶乡?”连宝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但她很早就想知道了。
“唔,第一次去是偶然,出去透透气……”
男人低着头擦盘子,盘子是骨瓷的,洁白、细腻,按理说应该比周棠雨的手指更亮,但男人一开腔,连宝的视线就完全被他吸引,甚至忘了自己的问题。
男人侧面的下颚线非常优美,并不是很锋利,耳际那里有些弯弯的弧度,看起来像在笑,很迷人。正面却有一双黑沉的眼睛,但他的鼻子太挺拔板正,嘴唇略薄,当他垂下眼睛时,长长的睫毛遮盖下,即使不是刻意,也给人忧郁、冷清,令人疼惜的感觉。
“瑶乡那边的环境适合茶树生长,本地原来也有几棵古茶树,开始我想的是自己喝来着,后来发现那边太穷了,不过东西不能白给,白给总给人一种能随便占便宜的感觉……”
周棠雨聊到龙湖山庄的茶场,两人仿佛很少聊到这样的话题,上一次还是连宝被宋海峰为难,想往组里塞小姨子。但每一次,连宝都有新的收获,对这个男人也有新的认识,不谈感情的话,这个男人各方各面的确很优秀。
“这个事解决的程度还不够,你还得多操心。”
连宝回过神,会意周棠雨说的是北辰原著抄袭的事。她没怎么放在心上,不过好奇周棠雨会怎么做。
“一是找到原作者,从原作手里买到版权。二是起诉抄袭者,获得应有赔偿。三是向公众道歉,减少损失。”
连宝吐吐舌头:“这么严重?”
周棠雨抬眼:“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个人也顶讨厌,连宝一方面希望他看到她的变化,一方面因为这种变化没有达到他的预期而耻辱,不禁道:“我知道,但我觉得觉得没必要,顾女士不是已经做了保证吗?”
顾女士的保证还不是他的保证?周棠雨没想到她突然耍赖,不过她耍赖也好,独立也好,于他都是浓妆淡抹总相宜。
但周棠雨完全估计错误,连宝并不是耍赖,而是任性。
“你回去和顾女士说,我不用她的保证,我和儿子还没到那一步。”
连宝这话就有些伤人了,周棠雨没说他是怎么达成这一步的,却显然费了不少功夫,从他把原作者画澜都给扒出来了就可以窥见一斑。
“宝宝。”
周棠雨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望着连宝。但连宝知道他心里有条线,即使他可以卑微地求她回头,但他自己也没法承受越过那条线的后果。
“你不知道我很讨厌过去那种环境吗?就因为我曾经条件优越,当我不优越的时候每个人都来打压我,获得优越感?周棠雨,我要和过去划清界限,这是必须的。”连宝索性直言。
必须和顾婉华有一战。
更多的连宝没说,周棠雨却想起那时候他对她做的。伤害过她的人很多,她不必每一个都对付,但要想从心理上站起来,必须有一个代表。很不幸,顾婉华撞上去了。也没有谁比顾婉华更合适了。一切是巧合又是必然。
“周棠雨,你可以选择你妈,我不介意。”连宝轻叹一声,她并不想造成今天的局面,但她也无能为力。她必须突破,才能拥有自我。
“你以为我会阻拦你?”
连宝以为自己听错了,却感觉自己头顶的毛被人揉了揉,她抬头,和周棠雨漆黑的双目对上,“不过你要小心,我妈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不我这么大了还被她管,不过你要是赢了,我就是你的了。”
连宝:……
还能这样?
周棠雨被她发呆的表情逗笑了,他曾经以为连宝华丽乖巧,只需要精心饲喂,谁知她动动手就把他刺得鲜血淋淋,他才知道她不是那金丝雀,而是生有利爪的大猫,天生应该站在金字塔顶端。
连宝是个投桃报李的人,这么一来,她是没法开口敢周棠雨走了,只能暗暗祈盼周棠雨自觉点:饭吃了,碗洗了,该走了。
周棠雨似乎一点没察觉出来,还跟着连宝上楼,在她看剧本的时候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那儿看了起来。
一个改剧本,一个看书,倒也和谐。
连宝眉头皱起来,楚怜和江独舟这一夜明明是一个弱女子在民族大义前斩断私情,怎么被编剧改的腻腻巴巴,大义成了争风吃醋?
连宝拿笔画了个大大的叉子,笔抬起来,戳到人脸上,连宝才发现周棠雨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趴在上面看她改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