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59)

作者:越十方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瞥到有人走上来,江蓁终归有些惊惶,她甩了甩衣袖,留下最后一句话,当做二人对话的终结,满面嘲讽地道:“手掌天下的长公主,一朝被俘,还不是断脊折腰?长公主啊,也不过如此。”

望玉台有暗卫严格把守,宣承弈不知道江蓁是怎么上来的,他只看到在他上来的时候,公主消瘦的肩膀,有些微的塌陷。

而那一点塌陷,几乎是毁灭了她整个世界。

她几乎不用质问谁去得到肯定的回答,比起相信姬恕还活着,当下的结果才是最符合情理的现实。

所以在听到真相后,她竟然前所未有地冷静。

其实她一直隐隐心有怀疑,只是不肯放弃那点微薄的希望,她想着,那人都已经这样对她了,她都已经逃不掉了,这样一个小小的谎言也没必要再敷衍她了吧。

她着实没想到人可以这样无耻。

宣承弈走到她身后,踏着夜露的黑靴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脚印,那是他第一次故意走路发出声音,想让她知道他在。

姬珧侧着耳朵去听,淡淡地说了一句:“十九,你来了。”

他讶异她还能如常地说出话来,可她越是冷静,他心中就越是没底,越是忍不住担忧害怕。

他想着,或许应该把那个好消息告诉她。

可他一时之间又有些踌躇,一个奉命来监视她的人,虽有苦衷却仍做了那人扬手劈向她的刀,她怎么会相信他说的话?

她对所有暗卫都温柔平和,但他知道她也恨他们。

然而姬珧好像也没想等他回答。

她捣腾着火盆里燃着的炭火,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一张嘴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说了从她被困到望玉台之后说得最多的话,从积室山到皇宫,从弟弟姬恕到驸马张舟,她絮絮说着,更似娓娓道来的故事。

宣承弈从她一字一句中描摹出他不曾参与过,又十分向往的光景,他听得有些沉迷了,直到姬珧撑着矮几起身。

微一踉跄,他几乎是下意识去扶。

她再抬头,他才看清她眼中闪动的泪光,宣承弈的心猛得一疼,像是有千万根刺生生扎进血肉里。

他没看过她哭,空洞的双眸无声落着泪,是一个人到了穷途末路却仍旧一筹莫展的孤独和绝望,有一瞬间他很想发誓,他想要让她一生再也不要流泪。

姬珧摸索着掀开他的铁面,伸手在他脸上小心翼翼地抚摸,一向孤高又淡漠的人,此时竟然夹杂着哭腔,带了些委屈祈求他。

她说:“十九,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她太想听到他的声音了,那是寂灭天地中唯一一点光亮,姬珧很想知道自己确实还活着。

她搂紧了他,而他始终僵直着身子。内心告诉他该抽身离开,可是双脚却像生根一般,怎么都拔不出来。

她管任何一个潜藏在望玉台的暗卫都唤作“十九”,他知道她这句话并不是只对他一个人说。

他只是许多人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他隐在暗处,观察她,保护她,揣度她,心疼她,沉迷她,然后爱上她,这都是他一个人的事。

而她对所有人都一样,不会对他有半分特别之处。

他明知她没曾把他放在眼里,可那种阴暗之中滋生的不明感情却在日夜相处中不断扩大,他知道不该,也尽量克制,可疯狂涌动的爱意仍旧在压抑中此消彼长。

他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但他贪得无厌想要得到她的全部。

就是那样一个触手不及只能仰望的人,此时此刻,竟然环住他脖颈,迎着他的唇,隔着冰冷的铁面奉上了湿热一吻。

所有思绪和感官都快速停滞,他脑中轰然一声,仅存的理智开始土崩瓦解。

望玉台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有人告知虞弄舟,宣承弈知道。

看似静无一人的高台楼阁之上,其实有很多双眼睛,他也知道。

可他无法推开身前的柔软,那是他梦寐以求日夜肖想的人,尽管他知道他配不上她,知道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泄愤,知道她根本都不在意自己吻的到底是谁,这一瞬间的放纵沉沦,多半是因为他的幸运。

他也认了。

姬珧将他的铁面丢在地上,指尖轻轻触着他脸上的轮廓,像是要记住每一个根骨脉络,宣承弈闭着眼,等着她描摹出他的五官,想她记住这一切,哪怕一点也好。

她身子一沉,忽然将他扑倒在地板上,脚跟带翻了矮几,银钩落地的轻响混着一声闷哼,她用嘴堵住他摔疼脊背的痛呼。

宣承弈后背硌着一块紫金石砚,半身发麻,身上骤然起了一层湿汗,姬珧趴在他双腿之间,整个身子伏在他身上,欲动的星火乍作燎原之势,她还不肯罢休,孩子一样地缠着他。他沉沉吸了口气,忽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嘶哑的嗓音带了十足的克制与隐忍,却又在崩解的边缘。

他趴在她耳边,问出了与她相伴以来的第一句话。

“殿下,你知道我是谁吗?”

姬珧抓着他后背的护甲,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低沉的嗓音入耳,音色同窗外叫嚣的狂风相和鸣,旋于耳边不去。

“十九,”姬珧轻唤一声,手指搭上他腰间革带的暗扣,低浅的嗓音媚惑如钩,“不管你是谁,从今以后,就是只属于我姬珧一人的十九。”

革带应声落地,他眸光一黯。

姬珧忽然在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像是要印证那句话一般,要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从此他就是她的人,生生世世都是她的人。

疼痛如火舌席卷全身,他忍着疼生生挨了这一口,连一声闷哼都没发出,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他循着味道欺身而来,交错的呼吸混杂着冰冷的铁锈味儿,他小心又虔诚地吻着她,一寸一寸,试探着她的防线。

冷风从窗缝中吹进来,热意和冷意混为一体。他伏着身,膝头轻轻抵着她,单手扣着她的后脑,想要迫她环住他整个身体,手肘却不小心压着她的头发,姬珧“嘶”了一声,在一片漆黑中按住他汗湿的手。

“你会不会?”那声嗫嚅的质问里有几分不满。

回答她的是一个生涩又夹杂了几分烦躁的深吻。

姬珧下意识迎合着,耳边却落下一层薄薄的湿热,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还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热火,像是生气,他在她耳边轻轻蹭着,喑哑道:“不会……你教我……”

姬珧微怔,似是有些意外,他在她身边三年都不说一句话,今天却叫她听到了两句,一句是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一句是让她教他——

她的确不知道他是谁,但跟自己所想的人总归是没出什么差错,起初她还时常会认错人,但派到望玉台监视她的那些暗卫里,只有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也只有他,在听她说话时,会那么安静,那么认真。

他就是十九,只有他是十九。

姬珧在黑暗无垠的视野中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低沉厚重的嗓音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她不明所以,但她知道自己再也忘不掉。

她发现他总是像个横冲直撞的莽撞少年郎,在云雾中迷路,在迷途中探寻,隐忍又急躁,姬珧只好耐着性子,一边伸手抚着他脑后的头发,一边在他耳旁低语。

若有似无的笑意抓挠着耳根,他稍一用力,那声轻笑就破碎成低浅的轻吟。

彼此都忘了当下的处境最好。没有皇宫,没有帝位,没有威胁和逼迫,没有囚禁和欺骗,只交融彼此的炙热,让她知道,即便是在阴寒四壁的囚笼里,也依然有人陪着她,那是一场没有终结的救赎,他于她若此,她于他亦然。

狂风消歇,层云浮动,夜色悄然退却,天际泛起鱼肚白。

宣承弈将她抱到床上,伸手为她拨了拨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发,然后握住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

“公主,”他轻轻唤了一声她,也不知她能不能听到,只是郑重而又认真地看着她,低声道,“我的名字,叫宣承弈。”

姬珧皱着眉,睡得不安稳。

他抚平她眉心褶皱,在她耳边轻语。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你等我。”

他将一个包裹着什么东西的丝绢压在她枕头下面,把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最后看了她一眼,起身向外走,脚步不曾停留,他怕自己只要一回头就无法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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