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啦？”年幼的江晚烟问。
楼岚一见来人是她，脸红了起来，自己这幅窘迫的模样怎么能让小师叔看见？！她慌乱的要走，“对不起！！我这就离开！”江晚烟却一把抓住她。
“你别走，有什么不开心的跟我说说。”
后来江晚烟知道了楼岚为何难过，她拍了拍胸脯说：“我教你吧！我把流光剑的剑法交给你，很好学的！”
楼岚不仅学会了江晚烟教给她的剑法，还悟出了剑意。
可现在，那个张扬明媚的红衣少女死了。
那个刻苦努力，哪怕在剑道上受挫也不放弃的少女永远的离开，她们阴阳两隔。
——
狂风肆虐，魔气冲天。他的出现让天空变了颜色，乌云笼罩，风雨欲来。
“喂，你难道就不能把出场特效关了吗？”江晚烟无语的看着魔尊。一身黑，被魔气环绕，也就依稀能看出个人形来，一出场就变天，搞的阴森恐怖，好像活怕人不知道他是个反派似的。
魔尊竟然还是个有礼貌的，他赶忙撤了乌云，点头哈腰的像是在道歉。若是平时江晚烟或许会没个正经的跟他在这儿唠上几句，可现在江晚烟是随山的江云与。
除魔卫道，是她的职责所在。
况且这个魔身上还背负着无数的孽债因果。
沂州府的瘟疫、朝歌的异端……甚至还有许多江晚烟不知道的事情。为祸天下，令生灵涂炭的家伙当——
诛之。
魔尊摘下自己的兜帽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他的真面目让江晚烟一愣。
“好久不见。”他像是个老朋友一样说出这话。
江晚烟不敢置信的说出那两个字——
“燕飏……”
燕飏竟然是魔尊！？若非亲眼所见，江晚烟恐怕会觉得这是个笑话。可是事实摆在她的面前。那熟悉的魔气和模样，让江晚烟记忆中的两个独立体融合在一起。
一时间的冲击太大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不，本尊不是真的燕飏。”魔尊说。
“你把他怎么了？”
魔尊很平淡的看着她，告诉她：“本尊没有把他怎么样。真正的燕飏早在几年前就死在战场上了。他临死前与本尊做了比交易，本尊夺舍他，代替他继续做‘燕飏’，做胤国的小将军。他是心甘情愿的，我们是合法交易。”
少年燕飏久经沙场，最终为了胤国而在最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永眠沙场。自第一次伏魔之征后，魔尊的残魂一直游荡在世间，他附身、夺舍过许多人，他遇到那个少年之前，他刚抛弃一具身体，因为那身体染上了疫病，就是沂州府发生的那种。
人类的身体真的是太过脆弱，魔尊这么想。他的肉身被毁，还差点灰飞烟灭，苟延残喘的留了一口气，却连魔域都回不去，连自己的力量也被封了起来。八百年间，他经历了人间的一切风霜，可时间磨不平他的棱角，他依旧本性不改。
他还是如八百年前那样，是个疯魔。
可是在人间的游离让他越来越觉得无趣，他快要忘记曾经的事情了。与其让他忘记，不如让他死亡。
魔尊本想：要不认命吧？乖乖的接受天道的安排，魂飞魄散。放过自己，也放过执念。
直到他遇见那个躺在黄沙之中仅吊着一口气的少年。他再一次燃起了活下去的想法，他决定挣扎。
接受黄沙埋没的少年说：“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把那些蛮人彻底驱除，我还没看到胤国的国泰民安。”
“你是魔吗？我的心魔还是执念？无论是什么都好，别让我倒在这里，我还想继续征战沙场，我还想带给大胤安宁，给它披上最美好的盛世。”他的声音很小，明明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可他却还是努力的让它燃烧着，他要用自己最后的火光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部说出来，如果在临死之前不说出来冤枉的话，那就太遗憾了。
魔尊动容了，他在少年燕飏的身上看到了记忆里某个人的影子。他看着嘴角流着血，身上百孔千疮的少年陷入了沉默，记忆里的画面似乎重合在一起。
“来做交易吧。”魔尊提出来。
“你把你的身体交给本尊，本尊替你继续征战沙场，圆了你的报国梦。”
少年笑着答应了，然后他就再也没醒过来。那个少年在那一天永远的沉睡在了寂寥的黄沙之中，风沙肆虐吹打着他的皮肤，插在黄沙中的旗杆笔直，随风飘动的军旗唱着最悲壮的歌，在天地之间反复回荡。他与那些与他一同奋战战死沙场的同伴们一起奔赴桃源。
“那个有蓬莱仙脉的小姑娘在临死前对本尊下了诅咒，然而她的诅咒却化作了本尊的力量。”魔尊说。
“你知道吗？本尊设了一张很大的网，想着在取回力量后大闹一场，搅得三界鸡犬不宁。可当本尊真的拿回力量后，却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所以，楼岚和阳明城的那些人是牺牲品，如今在你的眼里微不足道是吗？”江晚烟质问他，“是不是连朝歌和几年前的沂州府在你眼中也是无所谓的小玩具？”
“是。”
江晚烟一剑劈了过去，魔尊没有躲，他仅受了轻微的皮外伤。他说：“不只是他们，包括魔域、包括从以前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时兴起。”
“本尊是魔，魔没有心。”
他靠近江晚烟，自己撞上流光剑，他说：“本尊腻了，觉得无趣了。所以，要杀要剐随你。”
盛世他已经代替那个少年看过。
他代替那个少年征战四方，平定外敌。他代那个少年看了车水马龙，国泰民安。他们之间的约定他早就做到，在实现那个少年的愿望时他一点也不觉得无趣。可当他完成后，开始执行自己的想法时，却不同了。才做了一半，他就觉得索然无味。
魔尊想：活的太久了。累了。
他也想试试长眠的滋味。
江晚烟将剑插进他的心脏，眼里没有悲伤，没有憎恨，什么也没有。魔尊一滞，这一幕再一次与记忆里的某个时间点重合。
雷法加在流光剑之上，阴阳双雷进入到魔尊的体内，驱散他的魔气。
魔尊说：“我很欣赏你。”
“我不需要你的欣赏。”
他顶着燕飏的脸笑了起来，在消失前他说——
“你现在的眼神和那时的我一样。”
“谢谢你，小五。”
他的话上句不接下句，江晚烟听不明白。魔尊心甘情愿的被她消灭，连挣扎和反抗都没有。太过平静，太过诡异。
魔尊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时兴起。
他终于也能尝尝长眠的滋味了。
对了，他想起来了。他曾经也是个人，他做过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他也有名字，他叫做——
“祁影。”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东风著意
梧桐树的叶子早就落干净了，如今挂上了一层银装，扶遥下雪了。庭院内巨大的梧桐树换了新装，一夜霜降雪落，漂亮的树挂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疼、疼！”江晚烟毫无形象的嚎叫，万承子弹了她一脑瓜蹦，没好气的说：“忍着！”
今天是江晚烟躺床上不能动弹的最后一天，今天过后她就能下床自由活动了。说来好笑，这人匹敌十万鬼军杀魔尊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一切结束后却因为摔了个跟头把腿给摔骨折了！加上违背誓言被反噬的缘故，直接成为重度伤残病号。
回想那日。
江晚烟落在地上，跪坐在那里，整个人都在颤抖。看着渐渐消失的魔窟，和看见她都瑟瑟发抖的魔修们，她感觉很不真实。
她都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
彷徨、迷茫、无助、不安、焦虑……一下子全涌上心头，她几近崩溃，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程景初出现在了她身边，他看着一脸迷茫不知所措的江晚烟，看着她瑟瑟发抖的手仍然紧握着流光剑，他单膝跪地，伸手抱住她。
他用手将江晚烟的头摁在自己的胸口，低声在她耳边说：“哭吧，没人会看的到。”
江晚烟真的哭了起来，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大声哭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只知道这样哭出来让她的心敞亮许多。
程景初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还在不断地安慰她，“乖，没事了。”
“都过去了，阿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