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镰刷的站直了身子，侧首恶狠狠的瞪着德川家康，他隐忍许久，终是没有发作，而是紧抿着嘴唇俯身坐下，不再言语。
天香毫不遮掩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冷笑，伸手执了御儿的小手温言道：“既然良曲与秋色已经赏毕，皇上还是起驾回去吧，免得寒气伤了身子。”
御儿点点头，自座位上站起，威严的道：“摆驾廷正殿。两位也早些回去休息吧，待藤原皇太子伤愈，也好完成朝拜事宜。”
德川家康正欲再说什么，御儿身后內侍太监适时扬起尖细的嗓音唱喏道：“皇上起驾——”他无奈的一摊双手，忙不迭的跪在地上与众人一起恭送御儿的銮仪浩浩荡荡的离去。
冯素贞看了看德川家康，唇角勾勒出一朵笑纹，清冷道：“明日我在府中静候德川大人驾临，还望大人届时赏脸一叙。”
藤原镰见御儿一行渐行渐远，便再也忍不住，回身照着德川家康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口中怒骂了一句，随即拂袖离席。
德川家康不顾脸上浮现出的鲜红掌印，只皱着眉头，沉声问道：“驸马大人，您今日的所言所行，下臣着实是听不明白，也看不明白！所以，明日之邀，恕下臣实难从命！”
第88章 <二十二> 密谋
冯素贞冷笑一声，看着他道：“方才藤原殿下的一记耳光还没有打醒大人吗？”
德川家康闻得此话脸色立即就沉了下去，他蹙着眉头道：“我是不会背叛皇太子殿下的。”
冯素贞摇着头踱了几步，意味深长的望着他：“依你家主子的性格，凡事必会猜忌九分，而信一分。今日之事，大人已呈骑虎之势，刚刚那一记耳光足以说明他相信了是你通知我们去保护和宫内亲王的。”她说着便眯起眼睛走到德川家康近前，低语道：“试想一下，日后他若登基称帝，而你又知道他许多秘密，那将来大人的下场会如何，不消我说，大人也能想到吧。”
德川家康登时面如土色，闭了嘴巴暗自思量，正不知如何是好间，冯素贞伸出手在他肩头一拍，不料却吓的他浑身一抖：“大人回去好好想想，再做决断不迟。明日，我会在府里静候。”她一口气说完，便携了天香头也不回的离去，只剩下犹豫不决的德川家康站在原地苦苦思索。
回府的马车里，藤原奈子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冯素贞的脸庞，迟疑道：“冯公子，你说德川大人明日会来吗？”
冯素贞骤然举眸，对着她道：“一定会。”
“这般自信？”天香边啃着甘蔗边将吐出的渣子放在她手心，徐徐道：“德川这老家伙，看似懦弱，却有那么一股子誓死卖命的愚忠劲儿，要他背叛自己跟随多年的主子，怕是不易呢。”
“再不易，和自己的身家性命相比，也是不值一提。”冯素贞抬起手刮一下天香的鼻尖，笃定的回道。
一旁久未出声的兰清凝见她二人缱绻情深的样子，不由两颊绯红，却依旧好奇的问道：“驸马爷准备如何利用德川？”
冯素贞淡淡微笑，娓娓道：“山人自有妙计，只是成与不成，还要看德川家康是否配合，此时若说，还言之过早。”
回到府邸，几人用罢晚膳便回房休息，一夜无话，安睡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稳坐在案前看书的冯素贞听到下人来报，说德川家康到访，正在前殿求见时，她悠然放下书本，整整衣衫，侧首对着天香含笑道：“终于来了，甚至比我预计的还要早上一个时辰。”
天香嫣然转眸，望住她道：“你这是‘与人斗，其乐无穷’。”
“只要不与你斗，同谁斗，我都不会输。”冯素贞含笑说着便拉起天香：“走吧，我们去与德川斗上一斗。”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出书房，款步移至前殿。
只一夜间，德川家康仿似苍老了许多，鬓间竟生出了几缕白发，他红着双眼，勉强堆起一个笑容朝着二人抱了抱拳：“下臣参加公主殿下，参见驸马大人。”
冯素贞微笑颔首，随即轻道：“德川大人快坐下说话，杏儿，上茶。”
德川家康拘谨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杏儿刚刚奉上的热茶，讪笑道：“驸马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既然下臣已经来了，烦请驸马大人直言。”
冯素贞微笑正视他，笑容淡薄如浮云，温文道：“大人快言快语，那在下也不兜圈子了，我们直接谈正题。”她略欠了身子，清了清喉咙继续道：“大人及藤原殿下来朝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眼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般田地，你我双方均是不可能退让，既如此，我们便坐下来好好商谈一下，如何解除这个局面。”
德川家康苦涩一笑：“如何解除？我还有退路么？”
“有。”冯素贞十指交叉在一起，嘴角含了浅浅一抹笑意：“只要大人想解决，办法就一定会有。”不待德川家康发问，她抿抿嘴吧，一字一字道：“大人可想过，帝王之位，应该有能力者居之？”
德川家康猛然抬起头，以不可置信的神色向她，道：“驸马大人的意思是..”
“藤原镰的秉性残暴多疑，为人又阴狠好色，实在不是一国之君的上选之材，日后于你我两国的友好相处也为大患，况且，我听闻贵国的帝后，也有意将皇位传于奈子姑娘。所以，我想问问大人的意见如何。”
“这..”德川家康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他原地思忖片刻后道：“可内亲王毕竟是女子，若是称帝，恐怕难以服众。”
天香‘嗐’了一声，笑着拍拍手道：“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谁说女子就不可以掌管一个国家的命脉？再说，你们东瀛才多大点地方？上上下下一共才几个人？还不及我天朝一个州府大呢。想当年武氏也为女子，不照样接管天下做了皇帝，其政绩并不输于男子，甚至更为出色呢。”
德川家康双眉紧蹙，无奈的问道：“话虽如此，可..唉，也罢。可即便是这样，那皇太子怎么办？是废了？还是杀了？”
冯素贞微微仰起身，目中神采依旧，饶有兴味的道：“那就要看他是选生路还是死路了。”
“这话又是怎么说？”
冯素贞冷冷一笑，徐徐拨弄着茶盏道：“三日后便是尔等正式朝拜我朝天子之日。到那时我会带着奈子姑娘一同进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前，我要他发誓自愿让出皇太子一位。若他肯，便以质子的身份生活在我朝，仍可永保一生富贵。这，便是生路。若他不肯，未免以后兵戎相见，我必不会放他回去。这，既是死路。”
德川家康神色阴晴不定，几番变化，终于还是如常，他沉默片刻，似是下了决心般道：“好。那驸马大人说说，需要下臣做些什么？”
“很简单。”冯素贞悠悠起身，妙目微睁，蕴了一缕似笑非笑的影子，道：“待一切事毕，即与我朝签订一份契约，上书言明东瀛乃我朝附属国，将共享万世太平，永不举兵越境。若是食言，那便是猪狗不如，永遭后世唾弃辱骂！而我天朝，也定会不论远近，来犯必诛！”
第89章 <二十三> 藤原之死
德川家康闻言一怔，随后重重跌坐在椅子上，他心知自己被冯素贞狠狠利用了一番，日后免不了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也只好口中干笑几声，喃喃道：“驸马大人安排周密周全，下臣佩服，佩服。”
冯素贞见他若此，便道：“大人如无异议，那此事就暂且这样打算吧。大人也可早些回去养精蓄锐，待朝拜之时好好表现。”
德川家康低垂着脑袋，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上又多了一丝倦容，他缓慢起身，咳嗽了两声方淡淡道：“下臣告退。”
天香见他离去，宛转望了冯素贞一眼，道：“驸马，你为什么非留下那个倒霉的皇太子呢？我和御儿都十分的厌恶此人，你却非要留下他。”
冯素贞轻抿一口茶水，笑着道：“不是我非要留下他，而是不得不留。此人做为质子被扣留京师，实则是有两个用意。其一，免去奈子姑娘的后顾之忧，让她独揽皇位，不会有人暗中觊觎争夺。其二，待奈子姑娘登基，她若有意起兵来犯，我们便放藤原镰回去。到时，他们光内讧还应接不暇呢，哪里还有时间顾及其他。”
“奈子姑娘，应该不会对我朝不利吧？你会不会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