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敦儒看了看驸马,小心翼翼的对天香道:“公主,微臣琴艺不及丞相大人万分,不如由大人亲自教给公主,微臣就不献丑了。”
天香哼了一声,蹙眉道:“他?他不呵斥我就不错了。本公主命令你教,你还废什么话?”
郑敦儒尴尬的立在原处,教也不是,不教也不是。
冯素贞闻听天香如此说,心下不悦,语气微酸道:“既然公主有命,那你便悉心教导好了。”
郑敦儒听出驸马爷语气中的醋意,哪里还敢再教公主弹琴?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道:“下官才疏学浅,岂敢在丞相大人面前班门弄斧,下官,下官还是告退吧。”
天香转过头看着他,双目一横,道:“什么才疏学浅,你刚才不是弹的很好么?怎么他一来,你反倒不敢弹了?”
冯素贞一怔,艴然不悦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耽误两位了!”
说完她便一甩袖口,扭身离去。
天香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把琴一推,气咻咻道:“哼!不弹了不弹了!”
冯素贞走到马厩,牵了匹马,翻身跃上马背。
一纵缰绳,马儿长啸一声后载着她飞奔出府。
管家在后头猛追了几步,焦急的喊道:“驸马爷,您还穿着官服呢!”
一群下人在扬起的灰尘中面面相觑,究竟何事惹得一向温文尔雅的驸马爷如此的盛怒?
冯素贞抿紧双唇,眉间仍旧笼着一层怒气,策马狂奔。路过错认水酒楼时,她略一思索,继而拨马回转。
将马匹交给小厮,自己阔步迈进酒楼找了一个挨着墙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店内的小二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即上前道:“大老爷,您想吃点什么?”
冯素贞面若冰霜,冷道:“随便上几个小菜,然后给我两坛女儿红。”
店小二点头离去,不一会儿便端着几样精致小菜和两坛子酒送了过来。
一个人坐在角落烦闷的自斟自饮,她全然没有心情回应四周的食客们的纷纷侧目。
早朝上皇帝略有不满的埋怨她调查李兆廷之事进展缓慢,谁想回府后又和天香闹了一个不欢而散。
她回想起花园中的情形便一仰头狠狠的灌下一大口酒。
辛辣的液体带着灼人的温度滑过喉头,缓缓流进胃里。
她深深蹙眉,凝视着手中的酒杯出神。
我这是在干什么?是在嫉妒么?
两坛酒很快见底,她唤来小二又要了两坛。
店小二看着她,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冯素贞抬起头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还不去?”
小二搔了搔头,有些紧张:“老爷,照您这么喝法,很快就会醉的。”
冯素贞低下头,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放心,不会欠你酒钱的,快去拿酒。”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老爷即使再不痛快,这酒也不能这么喝啊,太伤身子了。”
冯素贞感激的笑笑道:“无妨,反正也无人挂怀。你且去吧。”
店小二瘪瘪嘴,无奈的抬起那锭银子转身去取酒。
正喝着,面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满头的银发略有些凌乱,饱经沧桑的面庞上是秋水不惊的神色,而眸中却闪动着怜爱与疼惜。
老人伸出手,将冯素贞揽在怀中,柔声道:“孩子,就算再不开心,也不能这么折磨自己呀。”
冯素贞醉眼迷离的看清对方后,便被环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心中酸涩,几乎要落下泪来,哽咽道:“老人家...”
一阵口干舌燥,冯素贞轻抚着痛至欲裂的额头坐起身。
猛然间,她发现自己身上仅着中衣,外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脱掉了。
她蓦然一惊,此时身边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别动!动我杀了你!”
连忙转首,只见天香怒正不可遏的盯着她,手中的甘蔗带着凛冽的杀气冰冷的指向自己。
天香上前一步,凝眉切齿道:“我问你,你真的是冯素贞?!真的是女人?!”
冯素贞胸口忽的一窒,纸终究保不住火,这一天还是来了。
她不觉转回头,苦涩道:“我是冯素贞,我是女人。”
天香身子渐渐的颤栗,深邃的眼眸中,薄如丝纱地水雾缓缓升起:“为什么要骗我?!”
冯素贞心如刀割却不忍望她,只含泪道:“我也不想骗你,可没想到命运就把我们安排成这样。”
她喉咙发紧,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我记得你在妙州的时候跟我说过的话。你说如果你是公主的话,你就招我为驸马。可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成了真。这命运,真是残酷。”
眼泪肆意汹涌的流淌在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庞上,压在她心头最无法启齿的事情想不到今天以这样的方式展现了出来。
天香泪眼朦胧,心如针扎,却不知该要怎样接她的话。
良久,她喃喃道:“我真傻。从听见你弹降魔琴,从我明明感觉到你也喜欢我,但却不与我圆房的时候我就应该察觉到你的不对劲。我还天真的以为是我不够好,所以你一直不肯亲近我。原来...原来你真的是女人..”
天香放下举着甘蔗的手臂,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那泪珠却是越擦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第21章 最后的对决
天香的喃喃低语,字字戳在冯素贞的心上,她现在终于明白自己带给天香的究竟是幸福,还是天堂坠入地狱般的痛苦了。
她狠狠一揩脸上滚落的泪珠,似下定决心道:“公主,我欺骗了你..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作为补偿。”
天香凝望冯素贞,苦笑道:“那一年妙州比武招亲,我女扮男装到你那去热闹了热闹,没想到现在你居然女扮男装做了我的驸马。”她语气中皆是自嘲之意,越说泪落的越凶。
她双眼红肿,微微出神片刻,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老太太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冯素贞眼中尽是疲惫,无声的点了下头,哀伤道:“当初如果不是老人家救我,恐怕我也活不到现在。”她顿了顿,疑惑道:“是她送我回来的?”
天香止了泪,冷哼一声说道:“难怪。你当时醉的不成样子,是老太太扶你回来的。”
“那....”
“她把你安顿好就走了。是管家告诉我你喝的大醉,我..”她说到这,把头瞥过一边不去看冯素贞,语气清冷道:“我本不想来..”
冯素贞轻阖眼睑,声音哀凉如夜色,缓缓道:“这些年来,你对我这样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是我一直在骗你,对不起..如今终于可以释然了,要杀要剐,我都听你的。”
天香恼怒的看了她一眼,望见那满面的灰败神色,心中又气又痛,沉声道:“想死?嗬,我赶走了两个最心爱我的男人,把心交给了你,而你现在一句要杀要剐就想了事?你真当我的心如此好伤么?”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我真是可笑,还一直固执的想等到你肯接纳我的那天..”天香深吸了一口气,镇声道:“冯素贞,从今天起,你在外面还是驸马爷,还是御儿的父亲。但是回到府里,所有事情,你必须听我的!你的生死现在由我说了算,你听见了吗?!”
冯素贞低下头默然苦笑,天香,你究竟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你自己?
晚膳的时候,冯素贞强打起精神坐到桌边,她摒了摒纷乱的心神,有些忐忑不安的看着对面的天香。
“驸马,多吃点,你一定要吃的壮壮的才好保护我和御儿..”天香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用越来越细不可闻嗓音说道。
冯素贞立即垂下头,拼命的忍住眼眶里欲落的泪水。
就在这时,郑敦儒突然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俯身道:“启禀公主、驸马爷,不好了...御儿少爷..不见了..”
对立而坐的两个人飞快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道:“什么?”
冯素贞紧捏着手掌迅速站起身,目光灼灼道:“不是由你负责看着御儿吗?怎么就不见了?!”
郑敦儒擦了擦额头的汗,忙道:“刚刚下官去少爷房间巡查的时候,乳母正在给少爷喂奶,下官便在门外交代侍卫加紧防护不可马虎。而此时屋内的灯忽然灭了,下官意识到不妙便立刻带人进去,前后不过片刻,可等重新掌了烛火之后,地上只有乳母的尸体,而少爷却不见了..下官该死!没有保护好御儿少爷,请公主驸马爷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