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清算组在会议室忙碌的时候进入监控室查找徐乔的踪迹,却发现徐乔是在昨天下午三点十分才离开公司,而他们明明是下午三点就到达了这里。
楚霈刹那明白,徐乔故意避开他们,肯定他和顾离钊背后留了一手。
他重复观看着徐乔离开那幕的视频资料,两分钟后起身目标明确地快步走向徐乔的办公室。
"开门。"
他右手握拳捶了一下玻璃门,命令徐乔的助理立马将门打开,语气和眼神皆不容拒绝。
徐乔的助理是一个二十来岁、戴着黑框眼镜的朴实小姑娘,他被楚霈的眼神和语气吓得不轻,哆哆嗦嗦地为他打开了门。
楚霈一个箭步跨进去,他径直走向徐乔的电脑,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价值的东西早就删得一干二净。
当他肯定顾离钊背后留有一手后,徐乔这边的情况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仍旧感到愤怒,起身气急败坏地砸掉了电脑。
办公室门口扒着一群目瞪口呆的同事,现在公司快破产,大家都没心情工作,哪里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一溜烟地凑上去吃瓜。
楚霈怒极反笑,瘫软地坐在徐乔的皮椅上,他果然不能小看顾离钊,他的那一丝略带疯癫的笑容里隐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这种感觉很复杂也很矛盾。
*
美国时间下午四点左右,顾离钊乘专机正欲回国。
白伊坐在他身旁,前方墙上的液晶电视正在实时播放顾氏集团的国内情况,某财经频道甚至滚动循环播报,要不了几天估计「顾氏集团国内消亡史」、「看顾氏帝国的崩塌」等等纪录片也会趁热出炉。
顾离钊偶尔瞥一眼屏幕,但大多数时候都处在放空沉思的状态。
他让空乘端来一杯咖啡,空乘小姐将咖啡杯盏递到顾离钊面前的茶几上时,白皙的手微微颤抖:"顾总,请慢用。"
"宝贝儿,你手抖什么?"
顾离钊眼尖地质问。
"没什么,我有点怕顾总。"
空姐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她躬身缓缓退下走开,顾离钊又从她抬头的瞬间发现她眼圈通红。
他舌尖不解地舔过齿背,左眼皮蓦地跳得厉害。
"小伊伊,"顾离钊双臂搭在椅背上,右腿脚踝靠在左腿膝盖,姿势放松但神经并不轻松,"我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伊疑惑地偏头看向他。
*
美国时间下午五点,顾离钊的专机才起飞。
第二天的北京时间下午三点,楚霈仍旧在会议室吸烟,这几天他的烟瘾特别大,他相信在美国的顾离钊肯定已经知道了国内正在发生的事。
奇就奇怪在,顾离钊没联系他。
按照顾离钊的风格,就算不打电话,也会发条微信骂他吧?
还是他又在玩什么花招?
楚霈放下正翘着的二郎腿,上半身贴近会议桌,将指间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忽然,他感到左眼皮跳得厉害,眼前的清算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他偏偏有种不祥的预感。
会议室里看似平静的一幕更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楚霈不安地又点燃了一支香烟,踱步走到落地窗前,窗外天气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了,空气里多了一丝萧瑟的味道,外面那些高楼大厦建筑的色彩似乎也浓重了三分。
公司已经破产,政府已经介入,一切流程完美且顺利,不应该还会横生枝节,顾离钊更不可能有起死回生的法子。
若他有办法阻止破产,徐乔也不会凭空消失,若他有办法阻止破产,顾氏集团也不会到达如今这步田地。
可是他的眼皮为何还是不安分地狂跳?
楚霈不大放心地给杨思林打电话,如果他的计划真出现问题,那问题的最大变数肯定是杨思林那个窝囊废。
杨思林果不其然又流连在别人的床上,懒洋洋地接了他的电话:"喂,什么事?"
楚霈:"你那边确定没出什么问题吧?"
杨思林轻笑:"我这边非常完美。"
楚霈:"你确定?"
杨思林语气正经道:"楚霈,事关重大,我不会那么不靠谱......"
这时,会议室的人统统不由分说地停下工作,纷纷打开手机查看新闻,张律师赶紧拿着手机来到楚霈身边:"楚总,你看。"
楚霈看到那则新闻简讯的题目是——
「顾氏集团国内产业遭清算,顾离钊专机回国失事,确认遇难。」
他脑子里遽然一片空白,似乎没把「遇难」和「死亡」划上等号,眼神呆滞了好几秒,
手机那边杨思林还在继续说话。
林坦天赶紧拿遥控器打开墙上的大屏幕电视,新闻主播正在插播顾离钊遇难的新闻......
"顾离钊死了?哈哈哈哈。"
杨思林欢快的叫声从手机里传来,楚霈这才神思回笼,第一时间挂了电话,紧接着快步小跑到林坦天身边,夺过遥控器关掉电视机。
林坦天偏头看到他双眸红得可怕。
第46章 痛苦
楚霈料想了种种变故,却没有一个变故是顾离钊的死亡。
在得知顾离钊遇难消息的那刻,他竟然比得知老爸死亡那刻还要难受。
老爸出事那天,他很难过很伤心,但顾离钊一直陪在他身边,他没有多余的感觉,只记得很难受很难受。
而今天,他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毕竟死的是他的杀父仇人不是吗?
他应该开心才对,但他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
不仅如此,他还非常非常难过,他痛苦地弯腰蜷缩在卫生间的洗手台旁,一只手死死握住洗手台的边缘,手背痉挛虬结。
他感觉不是顾离钊死了,而是他的整个内心世界崩塌了。
对顾氏集团的清算并没有因为顾离钊的突然去世而暂停,只不过会议室的主持人变成了董事林坦天,他是众多董事中拿了杨家最多好处的一个。
楚霈被张律师送回了顾离钊的别墅,那间别墅其实一直是在老顾总名下。
天已经黑了,管家和仆人们也都知道了那个噩耗。
屋子里暖黄的灯光很亮,但楚霈莫名觉得很冷,管家和仆人们脸上显露出宛如复制粘贴的悲戚神情。
楚霈脸色苍白,喜怒哀乐都被严丝合缝地隐藏了。
"阿落......"顾离钊不在了,管家也就试探地唤了声他小名,"你没事吧?"
楚霈无神地看了他一眼,房子被低沉悲伤的氛围死死压着,他一声不吭地转身走向楼梯,管家也紧随其上。
他走进和顾离钊同床共枕的卧房,他没有开灯,凭着直觉和微弱的视线走向那张床,然后坐在床边,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捂住脸。
他没有哭,他不能为仇人哭,这样对不起老爸。
虽然顾离钊的死是意外,但他也为老爸报仇了,他应该高兴。
他的报复计划完成得多漂亮啊,顾离钊不仅被挤出了国内市场,还为此失去了生命,他的计划太完美了,比他想象中还要完美。
"哈哈哈。"
他努力干笑了几声,可声音里没有一丝喜悦,反而令站在门口的管家听出几分疯癫的痛苦。
那种悲伤到极限的笑声。
管家考虑着要不要走进房间,楚霈使劲揉着眼睛,他没有抬头,愧疚地问道:"钟叔,你恨我吗?"
管家站在门口劝道:"阿落,我看着你从小长大,我怎么会恨你呢?这事不怪你,这是个意外,谁也没能想到发生这样的意外,我们都很伤心。"
他的安慰并没有让楚霈好受一些。
因为楚霈知道他不懂,他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复仇计划,顾离钊很可能不会死。
楚霈:"钟叔,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帮我开下灯吧。"
管家给他开灯后关门离开。
楚霈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长达两个小时,当他抬起头准备走向浴室时,双腿抽筋麻木得厉害,他坚持一步步往浴室挪,手扶着墙壁拐进。
他看到镜中自己的眼睛布满了可怕的红血丝,脸色极度难堪,他打开冷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用力刺激着他的肌肤毛孔。
随即他又不脱衣服站在了淋浴喷头下面,冷水哗哗地冲刷着他的身体,他冷得直哆嗦。
临睡前,楚霈有意吃了两颗安眠药,然后他侧身蜷缩在顾离钊习惯睡的那边,体内一阵痉挛似的抽搐,他张开嘴无声地痛苦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