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垂着眼，自顾自笑了，她缓慢起身，施施然朝这个男人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睨着对方，如同瞥向一粒尘埃，毫无多余的情绪，奇特的压力感在这一瞬间朝男人扑来，他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跌坐在座椅上，脸色发白。
“如果我真的是你口中那种犯过案子的人，”希尔达说道，“你还敢和我这么说话……”
她俯下上半身，弯腰贴近对方，直视男人的怯懦的双眸，笑了一声，那笑声在他耳畔听来如同惊雷，他惊恐地注视着希尔达，听见了她姗姗来迟的后半句：“……怎么，不怕死啊。”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盯着希尔达，微微颤抖。
——真无聊。
希尔达顿觉无趣，直起身体，对他背后剩下的那些人绽放出一个友好且灿烂的笑容：“所以，谁还对哥谭有任何疑问或者误会吗？现在可以一起说出来了——我可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友善地解决你们的困惑，赶紧抓紧机会啊。”
众人：……不必了！
化妆室的门在此时被突然打开，工作人员鱼贯而入，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在希尔达身上略一停留，才开口道：“看来大家相处的挺好嘛。”
所有人：“……”
“我是voice节目的总导演，”他平静说道，“很高兴能够见到你们，能够通过海选面试，进入第一轮比赛，已经初步证明了你们的能力，不过，从你们踏入这间化妆室时，一切才算真正开始。节目赛制待会儿会有专门的负责人告诉你们，我来，只是和大家初步打个招呼，以及……”
他摆了摆手，在他身后的几个工作人员迅速朝化妆室的各个方向走去，从各个角落翻出了……摄像机。
导演对他们微微点头：“……来拿一下节目素材。”
“隐藏摄像机？”黑发的女孩不满地看向他，质疑道，“这是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权！”
“很遗憾，最初我们签订的合同上，已经告知了诸位隐藏拍摄的可能性，毕竟，我们不仅是一档音乐节目，更是一档综艺节目。”导演不慌不忙地说，“你们在化妆室的表现将会被剪辑作为素材，或许会呈现在节目预告之中——”
他话音还未落，在场几位选手脸色就白了起来。
劳拉皱眉：“包括你们节目有黑幕，接受了一大笔赞助，准备捧某个大人物安排的人出道的素材？”
希尔达也想起了这一茬：【小蓝？】人工智能不至于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结果吧？
【关于这件事，】小蓝语气中难得有些犹豫，【按照分析得出的结果来说……】
“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赞助商。”导演十分淡定，“那是为了增加节目冲突故意放出的假消息。你在电梯遇到的工作人员是故意当着你的面那么说的。”
劳拉张口结舌。
小蓝：【就是这样。只不过……主人，虽然没有什么想要捧选手的赞助商，但是，我刚刚却查出了纽约广播公司的幕后股东有交代过节目导演特别照顾好某个选手。】
【谁？】
小蓝语气微妙：【……威尔逊·菲斯克，或者说，金并。至于他交代要照顾的人……】
【你不用说了。】希尔达闭了闭眼，无力道，【……我本来真的打算做个好人。】
第85章 变种之光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来到voice节目现场！我是你们的朋友杰克……”
主持人洪亮而又充满激情的声音飘过厚重的帷幕, 又穿透大楼的墙壁，只留影影绰绰的欢呼声，飘入选手们的耳中。
希尔达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闭上眼睛, 任由化妆师用那把轻柔的刷子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香风。
虽然闭上了眼睛, 但是她那敏锐的感知系统却能够让她能够轻易地感知到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微小细节, 一个眼神，一点微笑，一个小小的手势。
从某种程度上，希尔达感谢自己那段失忆的经历，那时她把自己当作一个纯然的地球人, 在底层的生活中学到了许多对人心的揣测……虽然大多数时候并不正确, 但却让她知道了一些人类社会的潜规则。
【他们在讨论您。】小蓝说道，声音带着点困惑, 【他们迅速地分出了团体, 似乎打算……以此孤立一些令他们感到不满的对象。】
【比如我？】
【比如您。】
希尔达感到有趣——这种有趣完全是基于双方恐怖的实力差，高高在上的人类是不会在意几只蚂蚁的抱团攻击的，反而只会饶有兴致地想要观察蚂蚁这徒劳的举动。
有人推开门, 环顾一周, 叫出一个名字。
那个选手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朝大家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朝门外走去。
希尔达睁开眼，转头看着他走出化妆室，准备经过长长的候场室，走到灯光之下。
化妆师将她的脸扭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好了,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关心你的同伴，不过现在，还是专心坐好，等我给你化完妆才能动哦？”
希尔达默默盯着她：……人类，你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化妆师：“闭上眼睛吧。”
……希尔达闭上了眼睛。
小蓝：【主人，需要我在比赛中做些什么吗？】
希尔达：【嗯？你想做什么？】
小蓝：【我观察了赛制，只要您通过初级导师选择环节，后期我完全可以操纵网络投票，让您遥遥领先获得冠军。不需要金并，我也可以帮您拿到冠军。】
希尔达：【……不用，你是人工智能，又不是作弊器。你应该关注更重要的事情，比如说，复仇者之前不是正在追踪克劳利吗，他们进度如何？】
小蓝：【托尼·斯塔克已经找到了克劳利先生的那位天使同伴，然后就暂停了他们的搜查举动——似乎对搜查到的真相感到了十足的震惊。】
【难道斯塔克也捐赠过教堂？】她半开玩笑，脑海中不经意浮现起某个男人深蓝色的双眸和忧郁的侧脸。
小蓝却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斯塔克企业并无对教堂的捐赠，他们似乎更加倾向于对教育、科技以及社会扶助方面的慈善活动……显然，作为一位优秀的科学家，斯塔克先生是一位无神论者。】
希尔达一顿：【是我的错觉吗？小蓝，你似乎对托尼·斯塔克非常有好感。】
【我只是对他进行了一个客观的评价，】小蓝说道，【他以一己之力将这颗星球的科技拉到正常需要几百年发展才能到达的水平。他甚至制造出了人工智能，虽然那只能说是人工智能生命的萌芽，但……】
【原来如此。】她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人工智能会对斯塔克另眼相看了，【他的确是个优秀的科学家，还是一位不错的超级英雄。你私下和他的人工智能接触过了？】
小蓝：【没有直接接触，我只是在工作的闲暇时刻观察了一下对方。说到这个，主人，我在处理整个纽约的监控视频时，发现了一些熟悉的痕迹。】
希尔达一顿，反应过来：【……小红的？】
【没错，】人工智能回答道，【那个叛徒似乎改变了自己的拟态，但是，他却没有放弃那个冗长的名字……】
【艾德维亚。】希尔达叫出这个名字。
人工智能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从希尔达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这名字陌生又熟悉，甚至有些拗口。星际通用语中没有“艾德维亚”的这个名字，这是希尔达给小红起的名字，没人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什么意义，人工智能曾经猜想过，这个名字是否其实是另外一种不为人所知的语言，或许，这个名字就来自希尔达那无人知晓的过去。
人工智能同样有这样一个名字。
虽然已经很久很久无人叫起。
【……是的，主人。】小蓝低声说道，他不知道此刻程序中产生的那些错乱的数字是否是正常的生命现象，【需要我为您搜寻他的所在吗？】
【不必。】希尔达简短地回答道。
化妆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一切已经结束，她睁开眼睛，对上镜子中的自己，镜中人微微勾唇，似乎对眼前的世界和变化莫测的未来充满了兴趣。化妆桌一角，一朵不知何人摆放的桔梗花垂落一瓣，无声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