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燕珩撑着手肘起身,“来日方长,我们不差这几天。”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姜予初,后者一动不动躺在那,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燕珩看了会,弯腰把她拉起来,下巴点了点浴室的方向,“去洗澡,生理期就早点休息。”
说完拿起茶几上的烟盒,走到阳台。
*
最近几天的戏份比较密集,大部分都是姜予初和钟卉惜的对手戏。
场景布置也比较麻烦,现场工作人员忙忙碌碌一整天才把现场布置好。
这场戏是牧国被慕容家覆灭,王都被占领,牧国国主也就是牧映和牧雪的父亲被乱箭射死,母亲葬身火海。
牧映被师傅救下,为了活命要离开牧国,走之前她想带着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姐姐一起离开,但是牧雪却选择留在王都,留在一直爱着的人慕容现的身边。
“你们俩这一场的感情爆发比较考验演技,牧映背负着国仇家恨,但是无能为力只能先保住命再回来报仇,但是听到姐姐不愿跟自己走,而是选择站在仇人身边,牧映是绝望失望难过悲痛的。对父王母后惨死国家灭亡的悲戚,对姐姐牧雪的失望和憎恶。”严导拿着剧本给两人讲戏,“然后牧雪呢,从小就不受父母重视,一直活在妹妹的光环下,所以在妹妹提出要带你离开的时候你毅然决然地拒绝,而对家国被灭父母惨死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一方面又不想离开从小爱慕的男人,情感比较复杂,自己拿捏好。”
讲完戏后严导走回监视屏前坐下,“你们准备好我们就开始了,争取一条过。”
随着场记板响起,姜予初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很快进入牧映的感情立场。
牧映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姐姐,眼眸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牧雪冷漠地看着她,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不会跟你走的,慕容家已经赦免了我们,我要留下来,我要留在他身边。”
牧映转身看着外面的情景,四周火光冲天,城中百姓尖叫,四散奔逃,到处都是尸体,烽烟四起,一片狼藉。
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王城,一夜之间繁华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断壁残垣,哀嚎血腥弥漫整个王城。
她的父王母后惨死城中,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姐姐告诉她要留下来,留在造成这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身边。
“赦免?你竟然觉得他们有资格赦免我们?”牧映突然觉得很想笑,她也就笑出了声,“谋逆造反的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赦免皇室贵族?你识人不清,头脑愚钝,因为儿女私情要认贼作父,你对得起父王母后吗!他们的尸体还没冷,你现在就要投靠仇人了?”
“你别跟提他们!”牧雪嘶吼出声,眼底浮现一丝阴狠和愤恨,“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他们有把我当过亲生女儿吗?他们眼里只有你。如你说的,他们如今尸骨未寒你就要弃他们于不顾自己逃了,你又有多高尚,我们选择不同,但谁也没比谁高贵。”
“父王被万箭穿心死在战场,母后葬身火海的前一刻还让我找到你带你走,你说他们不爱你,是你从来就没好好感受过他们的爱。”牧映眼眸猩红,一步步逼近牧雪,眼神蓄着寒芒,失望在眼底浮现,“你现在要认贼作父,你确保自己以后都能心安理得吗!”
钟卉惜看着姜予初隐忍在眼眶的泪水,神色稍怔,倏然想起很久之前,她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曾问过自己破坏易寒和她的感情,抱着目的接近自己,把姜家弄得家破人亡,自己以后能心安理得吗。
一时间思绪翻涌,多年前的场景和此刻重叠,钟卉惜晃了晃神,没立刻接上词。
严导在监视器后锤了锤手,不甘心地喊了声“卡”。
可惜了姜予初那么好的感情爆发点。
“卉惜怎么回事?接戏啊!那么好的一场戏你他妈接不住都要重来的。”严导气的脏话都飙了出来,现场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敢动。
钟卉惜深吸一口气,转身说了句抱歉。
姜予初看着她笑了笑,眼眸微动,那滴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抹。
“钟小姐到底是偶像剧拍多了,这点戏都接不住啊?”姜予初语带嘲讽,半点没顾忌此时片场数百双眼睛和无数的机器给到两人,“你说你这一条要NG几次才能过?”
钟卉惜碍于在场的镜头太多,稍不注意就会留下黑点,只能生生咽下这口闷气,不跟她打嘴仗。
现场短暂的休息,小郑把水杯递给姜予初,连连夸赞:“予初姐你刚刚那场戏演得太棒了,情绪饱满,爆发力也好强。”
说到一半小郑偏头看了眼远处的钟卉惜,小声说道:“就是对手不太给力,没接上,太可惜了。”
姜予初唇角勾起,坐在椅子里托腮看着远处表情不怎么好的钟卉惜,“她正常发挥,接不上是正常,接上了才不可思议。”
这句话正好被刚刚到片场的许莫林听见了,许莫林脚步微顿,侧眸看她,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姜予初眉眼含笑地跟他打招呼。
许莫林深深看了她两眼,对她的笑容做出评价:“笑得太假。”
然后抬步离开。
姜予初唇角微僵,眉梢轻扬,问小郑:“我是哪里惹到这位前辈了么?”
小郑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这要问您啊。”毕竟您的嘴比别人多一项技能——自带嘲讽,随时上热搜。
当然后半句小郑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休息过后,继续拍戏。
姜予初刚才那场戏严导看了几遍,觉得感情爆发太完美,所以保留住,直接从后面开始接。
敌军在前,很快就会杀到这边来,再多耽搁一刻,牧映也走不了。
她不想在这跟自己的好姐姐评判谁对谁错,但她知道,只有活着才能复仇。
牧映握紧手中的长剑,右手覆上剑柄,缓缓把剑拔出,锋利的剑刃直指牧雪的咽喉。
牧映透过锋利的剑芒看向牧雪,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跟不跟我走?”
牧雪惊惧地摇头连连后退,宫殿房梁坍塌,大火很快就会蔓延到这里。
“妹妹,你放过我吧,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啊,你杀了我父王母后也会伤心的,他们会怪你的。”牧雪双手颤抖,在地上接连往后退,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楚楚可怜,“你不是要报仇吗?我可以留在这做你的内应,我们姐妹俩联手报仇好不好?我在这等你,等你回来接我,你别杀我,别杀我。”
“你只有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殉国。”
牧映往前进一步,牧雪就害怕地连连后退,眼看就要刺到她的咽喉,外面突然响起一道马蹄嘶鸣声,紧接着来人下马,一阵风卷进殿内,连带着空气里的火星味一道卷进来。
“映儿,把剑放下。”慕容现穿着一身玄色铠甲,手握长剑,风尘仆仆地赶来。
只有他一个,牧映这一刻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讽刺。
城中乱作一团,只有这一角落难得的安静。
牧雪像是看到救命稻草,连滚带爬跑到慕容现的身后,看着牧映的眼神像是看仇敌。
明明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丝毫没有要护着她的意思,明明这个男人才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人心有时候真的难懂,就像此时,牧映看不懂牧雪的心,更看不懂眼前这个说会永远保护她爱她的男人的心。
既然爱她,为什么要夺牧家的江山,杀他的父王母后。
如果这就是人世间所谓的爱情,那牧映宁愿不要。
现在想想以前天真的想要嫁给慕容现的自己,牧映觉得恶心。
恶心以前的自己,恶心眼前虚伪的男人。
“拿起剑我都不一定走得出这座寝宫,放下剑我该死无全尸了吧。”牧映手腕绷紧,手中的长剑发出耀眼的寒芒,在火光的映衬下,像是烈阳下尚未融化的冬雪。
“你不会有事的,我答应过你会永远保护你,我不会食言。”慕容现扔掉手里的长剑,朝牧映伸出右手。
当啷的声响惊动牧雪的神经,她不敢置信地凝视男人的背影。
牧映的表情却没有因这举动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她冷笑一声,抬起长剑指向眼前的男人,“剑上鲜血太多,你拿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