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最耀眼的颜色,本该很容易就被发现了,怎么就会找不到呢。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回岸边,满身的水渍,狼狈地坐在喷泉池边。
头颅低垂,即使心底已经放弃了,却还是盯着池底,残存着一丝希望。
他单手按着额头,颓丧地呼出一口浊气,感觉心肺绞着疼,呼出的气带着温热,额头滚烫,像是刚从熔炉中炼烤出来。
就淋了点雨而已,还生起病来了。
燕珩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头重脚轻的感觉一瞬间侵袭而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直直往水里栽去。
算了,就这样吧,栽进去也好。
就在即将坠到水里的时候,身体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继而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在这折腾一夜找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非要在夜里找。”
酒店工作人员看劝不住燕珩,连忙打给了贺晋安,贺晋安刚想睡觉,被一通电话气得暴跳如雷,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骂骂咧咧。
开了两个小时的夜车,从凉城赶到上海。
刚踏进酒店就看到喷池边的人差点一头栽里面,还好自己赶到的及时,否则就要到医院太平间找人了。
不过现在情况也不怎么乐观,医院是肯定要去的,不然他怕燕珩被烧成傻逼,虽然现在离傻逼也不远了。
正常人谁会在半夜不躲雨,在喷泉池里折腾一夜。
“燕公子,您要找的东西我让酒店人员帮你找一下吧?”燕珩找了一夜,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贺晋安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开口说找个屁,再贵重的东西能有燕珩的命重要。
燕珩先一步开了口,“算了,找不到了。”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贺晋安看他这样就满肚子的火,不用问都知道是谁的锅。
启动车子的时候透过后视镜扫了眼后座的人,面容惨白,像鬼一样。两人一起长大,燕珩从来都是骄矜傲慢的,从来没那么狼狈过。
所以他说姜予初那女人是红颜祸水,沾不得。
劝他他不听,现在好了,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么。
“燕少爷,我冒昧问一句,你到底找什么呢?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燕珩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却没什么力气和心情跟他打嘴皮子。
“赤心,”燕珩看着窗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把赤心扔了,说永远也不想见我。”
姜予初冷漠的话语历历在目,每一个动作和细微的表情都像针一样,一下一下一点一点扎进燕珩的心上,每回想一次针尖便没入一分,锥心刺骨。
贺晋安转着方向盘的手微顿,很久没再说话。
这件事就像个定时炸|弹,横亘在燕珩和姜予初之间。早晚都会炸,只是时间问题。
贺晋安不止一次劝过燕珩,这件事早晚都会被她知道,瞒不住的,让他早一点抽身,以免到时候后悔。
可燕珩当时不以为意,到如今悔不当初,闹成今天这幅局面皆是过去选择的结果。
在燕珩拍下赤心送给姜予初的时候,贺晋安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个结局。只是既定的轨道已经发生歪斜,不是以一己之力就可以扶到正轨的。
或许连燕珩都不曾预料到,他有一天会爱上某个人。
情之一字,艰深难懂,当真是世界上最难的题目了。
去医院的路上贺晋安的手机响起,红灯的时候他拿过来看了眼,屏幕上燕伯伯三个字跃入眼帘。
“你爸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贺晋安把手机屏幕转向燕珩,疑惑不解。
燕珩挪过目光看了眼,心底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他的手机淋了一夜的雨早就废了,燕君善在这个时候打给贺晋安,可不像是作为长辈要跟晚辈交流一下感情。
但又不能不接,贺晋安深知他这个燕伯伯的手腕,他不敢不接。
“燕伯伯,难得您跟我打电话啊。不过真不怎么巧,我正开车呢,要不我待会再回给您?”油腔滑调应付长辈,贺晋安很有一套,并自认做的得心应手滴水不露。
不过燕君善就像是在他这装了摄像头,完全没打算跟他浪费时间聊感情,对于他的礼貌得体也视若无睹,直接道:“把电话给燕珩。”
“......”
靠,这老头本事不小,远在意大利都能知道燕珩跟他在一起。
腹诽了一句后,贺晋安再度插科打诨起来,“燕伯伯,燕珩生病了,我正带他去医院呢,不然等他醒了我让他回个电话给您?”
两人不愧是好兄弟,知道此时燕珩不想接亲爹电话,贺晋安帮他挡了回去。
燕君善哪是个善茬,冷酷无情起来完全不是亲爹该有的模样,“为了个女人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倒是出息。把电话给他,总不会连接电话的那口气都没有。”
贺晋安咽了咽喉,四下看了看,略微惊恐。这要不是在车里安了监控,怎么可能那么了如指掌。
连燕珩还剩最后一口气都知道。
“绿灯了,手机给我。”燕珩缓慢开口,从后座伸出手接过手机,“什么事?”
“一个月之期已经到了,马上回意大利。”燕君善冷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
燕珩眉眼骤冷,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头重脚轻的厉害,但脑子还没被烧糊涂,清醒得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好像说过我去潼市出差,去几天就延长几周。我在潼市待了两天,那相应的,时间也从一个月延长了两周,你现在是想反悔?”
“阿珩,我教你一个作为商人最重要的品质。”燕君善没有直接回答燕珩的问题,笑着说道:“没有软肋你才能无坚不摧所向披靡。退一万步,就算有了软肋也不要让别人知晓,像你这样直接把软肋放到敌人面前,你觉得敌人有多仁慈,会收起手中的刀,放你一马?”
“被拿捏者没资格跟我谈条件,马上回来,我在意大利等你。晚一秒,你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心爱的女人了。”
电话挂断,燕珩感觉头闷闷的疼,几乎就要炸开。
他捏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骨泛白。隐忍又愤怒,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人拿捏。
燕君善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会比他这个儿子更清楚。
“去机场,联系私人飞机的机长,我要马上回意大利。”
贺晋安转头扫了他一眼,看他脸色不太好,还发着烧,“你这样怎么坐长途飞机?”
“死不了,”燕珩把手机扔给他,靠在椅背上浑身乏力,“她那边......你帮我看着点,有事......”
燕珩顿了顿,回到意大利恐怕很多事都不由他做主了。天高皇帝远,就算把她的事情如实告诉自己又有什么用,他没办法帮她,万一被燕君善知道他仍然放不下姜予初,只会让她陷入危险。
与其这样冒险,不如断的干净一点。
终归会有再相见的一天,希望那一天不要太远。
“你联系一下YH的法务部,会有一份合同给你,帮我处理一下,让她签个字。她也不是很喜欢娱乐圈这份工作,她想和秦依凝一起去瑞士,总要有点钱在手才能衣食无忧地过好以后的生活,不管她怎么处置这个公司,都随她。”
听燕珩的语气,贺晋安总有种被托孤的错觉,“你确定以她那种驴脾气,能接受你的这个安排?”
说实话,商场本就弱肉强食,当年燕珩联合钟家把姜家搞破产完全就是商场的游戏规则,没有什么对错之说。
若说错,那也是燕珩明知姜予初的身份,却还是不管不顾把她留在身边的这个错误。
但当局者迷,贺晋安也不好过多劝解。
良久之后,燕珩轻声吐出两个字,“她会。”
她从来就不是矫情做作的人,YH本就是吞并姜家才慢慢发展起来的,她得到的也只是属于姜家的东西。
她不会觉得是被施舍,而自尊心过度作祟不愿接受这个公司。
对于她该得的,她会欣然接受。
至于怎么处置,燕珩想以她的性格,该会直接变卖掉。
*
两人怎么说也在一起生活了数年,对彼此还算是了解。燕珩的猜测也分毫不差。
在YH的律师找到自己,让她签署股权转让书的时候,姜予初一点也不惊讶,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