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点吓了一跳,扭头看过去,笑声却从另一边响起。
“你好,我叫何旦,是高一三班的,你也是吧,哈哈。”
这哥们儿谁啊,怎么还套用台词呢。
于点这次转到正确方向了——他看见了一个娃娃脸的小眼镜。
“你好。”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蹦出这两个字。
不过娃娃脸倒好像不太在乎他冷不冷淡,仍然在和于点笑着套近乎:“你知道我是怎么认出你是我同学的吗?你对着章老师看好久啦,咱班真的幸运,班主任竟然是信雅中学双花之一。”
两人并肩往前走,于点有点好奇:“双花,还有谁?”
“是医务室的方老师,但她还在老校区,没搬过来,咱现在那医务室只有位秃头老哥。”
于点没忍住笑了一下,嘴角的梨涡倍儿甜。
何旦好像被他齁住似的磕巴了一下,八卦得更来劲了:“除了‘双花’,还有对‘双剑’,都来新校区了,一个是教导主任……不不不现在是分部的校长了,叫彭建华,还有位语文老师,叫、叫……叫刘建义好像,都不好惹。”
于点从兜里摸出一块上好佳薄荷糖递给他:“你初中也在信中上的吗?知道得好多啊。”
何旦不假思索:“不啊。”
于点没反应过来。
何旦笑了笑:“我就是擅长打听,除了老师,我还知道咱们班也有几个厉害角色呢。”
“啊,”于点紧张起来,“谁啊?”
两人已经站在队伍外围了,何旦故弄玄虚地看了一圈到得七七八八的同学们,压低了嗓门儿道:“今年全市的中考一二名都在咱们班,你知道吧?”
于点眼睛都瞪大了。
他不知道啊。
何旦继续:“我初中在三十三中上的,我们学校的校霸也在咱们班,这个你也知道吧?”
于点腿都哆嗦了。
这个他也不知道啊!
“他们都不算什么。”
何旦扶了扶眼镜,语调特有氛围地沉哑起来,手放下来还怜惜地扶了一把处于震撼之中的于点:“你胆子还能更小一点吗?”
于点着急地推了推他:“还有谁啊,你快说!”
何旦眯着眼睛,用一种古怪唏嘘混合感慨不已的难看表情演了半分钟默剧,方才拍着大腿难掩激动道:“燕城首富他儿子也是我们同学!”
于点默了。
他开始感觉何旦同学有点不靠谱了。
沈家那个哥哥早就上燕大学医去了,秦家的也出国好几年了……陈家那位小公子倒是和他们一个年级的,但人家可继续留在他和于点的贵族母校上学了。
下凡来信中?压根儿没影的事儿。
“怎么,你不相信啊!”
何旦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来:“算了算了,我理解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首富和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有什么区别。当时班级名单出来以后我在新生群里一个一个申请了好友,连校霸都通过了,只有首富他儿子没搭理我,唉,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于点的角度很刁钻:“我们有新生群?”
何旦噎了噎:“有啊,没有新生群你怎么通过的我的好友申请,哎对了,说这大半天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
“于点!”
队伍最前面,班主任的点到喊到“Y”字部了。
于点踮脚喊了声“到”,回头小声问何旦:“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何旦:“……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哥咱加个微信吧。”
“郁子升!”
“到。”
懒散的、永远睡不醒似的嗓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于点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何旦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郁子升正垂着脑袋阖目休息,喊完到仰了仰发酸的脖子,掀开眼皮就看见地上窝着的那一团竭力把自己存在感降低为零的玩……的同班同学。
有点眼熟。
“何旦,你怎么啦?”
站在旁边的小矮子蹲下来紧张兮兮地推了推他:“你低血糖吗?还是中暑了?吃不吃糖?去医务室吗?”
周围的同学也看过来低声询问了,再继续下去老师也该看过来了。
何旦欲哭无泪地从膝盖窝里抬起脑袋,正对上某校霸出神思考时犹显淡漠的表情。
啊。
郁子升忽然想了起来。
这不是中考时坐在自己前面的小学霸吗。
何旦感觉自己要死了。
但是和中考那想起来就后怕的两天一样,郁子升竟然这回也对他背地里的编排没什么反应。
不会在憋个大的来整他吧。
娃娃脸苦着脸从学姐那里领回自己的军训服,臊眉耷眼的,连校花老师都顾不上多看了。
不会真中暑了吧。
于点担忧地看了看他。
该去参观校园了,于点在队伍散开后从书包里取出一把晴雨伞,在刚认识的朋友头顶撑开。
“要不我再给你一块糖吧?你喜欢橙子味吗?”
眼前忽然绽开一朵橘色的伞花,终于褪尽倦意的郁子升微微一愣,在两人身后歪着头打量了一下,果不其然在伞面上看见了一角洗都洗不去的动漫贴纸。
是他另一个刚上小学的倒霉表弟贴的。银魂。伊丽莎白。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想起刚才那个小矮子白白净净的侧脸和在太阳下微微泛棕的碎发,郁子升撇了撇嘴,又有点想笑。
“喂。”
他叫住了那相亲相爱的两个人。
于点撑着伞回过头,看见高挑英俊的少年站在阳光下,眼尾是下垂的,挂着很浅的笑。
“橙子味的?给我尝尝。”
第04章 少儿军体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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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军训吗?”
何旦把签字笔当做话筒递到于点的嘴边,表情严肃而真诚,像是央视的记者在采访老百姓:“你幸福吗?”
太阳明晃晃的,纵使他们正坐在大片云朵的荫蔽下,也挨不住高温从地面持续蒸腾。
于点看了一眼何旦脖子上挂着的记者证,有点羡慕:“还行吧,由爱生恨,我也不爱。”
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刚刚进行到第五天,已经东倒西歪挂了好些个小弱病残。
听说往年信中的军训也没这么带劲,但今年两个校区的新生一起借了大学城的场地拉练,不知道怎么把附中也给招来了。
俩死对头学校在成绩上你一我二争强不休,军训环节也毫不服输,今年额外还搞了个合唱比赛,只要能被选进合唱队,接下来的军训时间都不用在外面晒太阳。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于点在听说后火速前往报名。
那天他连午饭都没顾上吃,站在食堂背阴处练了一个小时之前丁鸢准备让他海选时唱的英文歌,最终在操场上获得一个B+的评级。
于点很丧。
他感觉自己就和双一流评估中无缘A-的学科一样,人家缺的是一个几千万的科研项目,他缺的是一把不跑调的嗓子。
是谁给丁鸢的勇气想把她儿子送去当爱豆!
于点垂着脑袋回了宿舍,刚刚好看见同寝的何旦捧着记者证眉目含春。
——他也不用参加军训了。
于点酸不溜秋,当天下午站军姿时果然又因为没吃午饭晕了。
醒来再次回到寝室,何旦蹲在床边忧郁怜惜地看着室友,还掰开巧克力棒往他嘴里塞:“吃吧,霸霸给你的。”
于点差点没被他噎死。
对于自己是校霸……是郁子升同学背回来的这件事,于点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自己腿软跌坐在地上、世界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快步向自己跑来。
就像那天下着大雨,有人送给他一把伞,转身又离开。
啊,伞。
报到那天知道了送自己伞的人是同班同学,于点惊讶得不得了,把自己兜里的糖全都塞给了对方,还想把伞还给人家再请他吃顿晚饭。
但对方只是用食指弹了弹伞面,淡淡道:“拿着吧,我家不缺伞。”
我家也不缺呀。
于点望着对方揣兜离开,鬼使神差竟也真的留下了这把一点儿也不爷们儿的小太阳晴雨伞。
校霸其实好像也没那么霸。
于点坐在人堆里看了看那个坐在远处仰头喝水的身影。
何旦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画面。
“哟呵,那群唱歌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