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湛眨眨发红的眼睛,乖乖点头。
楚澜便又向傅友看去。岔开话题问他道:“对了阿友,你既已及冠,起了什么表字?”
二十岁,便要行冠礼。顾子湛与楚澜虽不方便出门,但礼物什么的,也都没亏了他,尤其是顾子湛送他的那把西域匕首,更令傅友十分满意。于是自然而然的,楚澜便想到问起傅友如今的表字来。
顾子湛的心情被楚澜的三言两语拨去阴霾,也好奇向傅友看去。
傅友深吸一口气,也扯出一个笑脸,“我跟我爹说过了,这表字我要自己取,就叫‘自华’!我傅自华以后,会带着王自华的那一份,好好走下去!”
顾子湛眼眶一热。将眼中的湿意逼回,顾子湛也不禁朗笑起来。 “本世子看好你,你傅自华定会成为我大昭的第一大财主!”
二人相视一笑,眼中俱是少年意气。楚澜在一旁,也几多感触,几多欣慰。
腹有诗书气自华,如今,又多出了另一份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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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傅友走后,顾子湛忽热对楚澜说道:“阿澜,今日我想饮些酒,你可愿陪我?”
楚澜自然知晓她心情有些沉重,有心要借酒舒缓,便笑着点点头,又说道:“但不可饮多了。毕竟,如今我可是‘双身子’。”
顾子湛被她逗笑,又强行给自己争取福利,“可我又没有怀孕,当不碍事的。”
楚澜立刻瞪她一眼,“那顾世子是打算抛下我这怀孕的糟糠妻,自个儿去吃独食?”又哼了一声,“你若喝多了,谁来照顾我这个孕妇!”
顾子湛吓成鹌鹑,哆哆嗦嗦,“我不是、我没有!”又使坏一把抱住楚澜纤腰,手开始作怪,“你再说我就要开始耍酒疯啦!”趁机直起身,吻住心上人的红唇。
楚澜满脸通红,挣扎娇嗔道:“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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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楚澜的家庭地位一骑绝尘,顾子湛最后也没能得逞。但眼下是白天,她没能得逞也是自然,至于晚上又如何,也还着实不好说。
二人命见微与春晖置办好一桌酒席,便执手落座,对视一眼,又忍不住双双笑开。
言谈间,自然而然又聊起了朝堂之事。
马成大最终还是辞了官。
这件牵连甚广的假官银案,最终被定性为王允和结党营私、假铸官银、勾结驻军、贿赂朝廷官员。至于最开始投递匿名信的“忠义士”,也被按在了王允和一系的头上,目的么,自然便是要依靠曹炎、刘充以及最开始收受曹炎贿赂安排他进入东宫的几个左春坊小官,这些个东宫蛀虫,将太子拉下马。
但这事只能糊弄些普通人,稍微精明点的都不难看出,这其中,缺少了关键的一环。
那便是如果王允和自导自演这出戏,为了将太子拉下马,那么他又怎么会愚蠢到不将自己的罪证隐藏起来,反而就这么大剌剌的任由大理寺给他查了个底掉儿?这种蠢办法,分明就暗示了其身后,另有一只漏网的黄雀。
马成大便是这般,认定太子就是那只黄雀。在他看来,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东宫所为,那“忠义士”只不过是他们其中有人,在狗咬狗。东宫在发现这事之后,便打算利用王允和,顺势将这事去栽赃到豫王头上。毕竟大朝会上王允和状告豫王的那一幕,已经再明显不过。因此,他虽同样不喜豫王,但眼见天顺帝与颜骏驰等人偏袒太子,也对这朝堂再无留恋。
他虽然那日在朝堂上公开弹劾了太子,但到底人微言轻。在天顺帝的皇权面前,犹如以卵击石。甚至他最后没有被牵连责罚,也是因为太子对他的力保,和颜骏驰从中的奔走周旋。当然,更重要的是,天顺帝总还要给自己保留些有容人之量的体面。
但这样的局面,也依旧不能使他相信太子的无辜。况且,如果他还留在大理寺,也绝不会被天顺帝容忍。与其等着日后难堪,不如激流勇退,好歹,能保得一家老小的平安度日,与那最后一丝的不悔初心。
而说起马成大,便自然而然要说起他的继任者——邢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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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次查案过程中,邢康的表现绝对算得上可圈可点。
此次大理寺查案有功,除了顾子湛被罚困在了府里,其他人也各自有了封赏,皆向上升了一级。王寺丞成了王寺正,傅友也升成了傅寺丞。
更何况,在邢康带着傅友与王书礼去拂衣县搜查曹炎府邸的那一回,河西骁骑卫勾结山匪的关键性的证据就是被邢康找到的。方才傅友来时也曾感叹,当时那座院落已经被焚烧殆尽,是邢康发现了在那些灰烬之下,另藏有密道。若非如此,也是绝找不到的。
傅友连声称赞他经验老道,心细如发,言谈间也满是敬佩。
顾子湛也十分认同。与楚澜说起时,也称道邢康为人谨慎,查案细致,且大理寺中也属他资历最深,由他当少卿,倒也算合适。
楚澜听顾子湛细细讲起那些事。待顾子湛讲到她提审王珹,诈出定国公府之事,不禁带上几分与有荣焉,摸摸顾子湛的脸,毫不吝啬地进行了一连番的夸奖。这些辞藻华丽的赞美之词,令脸皮很厚的顾子湛都染上了几分不好意思。
说说笑笑间,顾子湛的讲述进行到了邢康带伤坚持跟着马成大去了凉城,查抄了定国公老宅。忽热,楚澜蹙起眉头,打断了她。
“邢康不是受了重伤吗?这刚过了几日光景,怎地他便能跟随查案了?”
顾子湛掰起指头开始算:“四月初一的时候,他们遭遇埋伏,那时起邢康受了伤。四月初二,邢康逃回迩轮县,被等候在城门的大理寺衙役发现,将他送去医馆治伤。四月初五,阿友送自华回京,我于当日提审了王珹。转过天去,初六那天,马少卿便带人去了凉城。满打满算,整整五日吧。”说罢,抬头看向楚澜,皱眉道:“好像,时间是有些短了。”
楚澜又问她:“你还记得,邢康当初伤到哪里了?”
顾子湛回忆着答道:“我记得是在腹部。”又停顿一下,“对了,我记得当时医馆的大夫说过,伤口不算深,只是失血过多。”
楚澜眉头蹙起,看向顾子湛。“除了跌落山崖的阿友,从那片山里活着出来的,就只有邢康一人对吧?”
至此,顾子湛终于看出来,楚澜对这邢康,起了兴趣。索性直接开口问道:“阿澜,你是在怀疑邢康?”又有些不解,“为什么?”
楚澜也坦然回答:“是的,我现在觉得,他有些地方,太不寻常。”
“你不觉得,这次的私铸官银案,其中每一步关键线索的发现,都少不了他的参与?”
“况且,如今你我都怀疑此案由豫王策划,他何能够保证,可以叫大理寺顺利发现那些王允和与东宫勾结的伪证?若没有他的人在其中穿针引线,他真就有这个胆子,去信这事能够全无纰漏的按照他的预计发展?”
顾子湛的脸色,也渐渐变了。
长叹一口气,说道:“豫王善狡诈、性多疑,他布好了局,一定会叫人在旁监视事态的。”
她语气有些艰涩,“我原先曾怀疑,这个人,是我。”
第四十四章 长夜温情短,良宵春衫乱
楚澜听顾子湛这么说,伸手捏捏她的耳垂, 笑道:“你性子厚道仁善, 豫王不会把这样的大事交给你的。”
顾子湛知道楚澜在安慰她, 心中温暖,却故意挑眉挑刺,“阿澜你这是在说我弱吗?”
楚澜眸光流转, 站起俯下身,一指抵在顾子湛唇间,红唇微启,“对, 我说,你弱,说你不行。”
言罢,转身便大笑着离开。她向来冷清, 如今却因着顾子湛染上凡尘中的暖色。此时的楚澜, 裙摆摇曳,衣袂翩翩, 身影高洁如仙, 眉眼中的促狭却犹如稚童, 令顾子湛看得心痒难耐。猛地追上去, 将人一把打横抱起,顾子湛坏笑说道:“我行不行,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二人玩闹间,楚澜被顾子湛抱回了寝室。此时天色将将擦黑, 室内很快便升起热浪,隐隐绰绰间,交缠的人影从帷幔间印出,阵阵轻呼低吟婉转,偶尔夹杂几声嗔语。
杏花开了燕飞忙,正是好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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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自然错过了。待顾子湛消停下来,已经到了亥时。楚澜枕在顾子湛肩窝,已经累的连翻个身都懒得动。顾子湛手臂揽着她,手指还时不时在她肩膀后背上打转,扰的楚澜一阵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