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未深点了点头,拾阶而上。走到顶时,只见小小的亭子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小皇帝,另一个……
岳未深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臣,岳未深,参见陛下!”
“啊,你来啦,坐吧坐吧。”小皇帝踩着个石凳蹬了过去。
“谢陛下赐坐。”岳未深忐忑的坐下,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另一个人是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妇,岳未深低着头不敢往上看,只能瞧见那双熟悉的鸳鸯戏水绣花鞋,绣花鞋一点一点向他靠近,终于在他面前站定,听声音竟是给他斟了一盏茶。
“我听说,你最近和聂氏走的很近?”小皇帝把玩着一个白玉茶杯。
岳未深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炸开了白花,连忙跪下:“臣知罪!”
“她是太后娘娘,下的命令你哪能不照办?何罪之有嘛!快起来快起来!”小皇帝一挥手,一股内力将岳未深托起。
“臣对陛下一片忠心……”岳未深抖着嘴唇苍白的辩解。
“这我当然是知道的,唉——”小皇帝长叹一口气,“聂氏独大,太子回京,我的处境很艰难啊。身边又没几个可以支使的人,思来想去,唯你堪负大任啊!”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岳未深单膝跪地抱拳道。
“那便是最好的了,等我收回皇权,你便是我的左膀右臂,肱骨之臣。”小皇帝把杯子一举,少妇立刻过来为他斟茶,小皇帝手一撒,白玉酒杯掉在地上碎成几块,茶水泼了一地,几滴溅到了岳未深手上,烫的他皮肤发紧,不过更令他感到震颤的是,这白玉杯的花纹,委实是过分眼熟了。
小皇帝装模作样的惋惜道:“啊呀呀,可惜了,此杯可是出自名家之手,唉?说起来这上京城最有名的琢玉大师岳思危,是你的长兄?”
岳未深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正是家兄。”
“哈哈,下次可要好好见上一面,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我就不送了。”小皇帝负手走到凭栏处,远远望着洄流江,嘴里哼起了一支坊间小曲,亭子上落着几只鸟,听见他开始哼歌,也跟着叽叽喳喳起来。
岳未深再行一礼,转身离去。
他知道,这是无声的警告。
——不要对我起二心,否则你的家人……
想起和小皇帝一起的那个女人,岳未深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他本以为太后才是此间最硬的靠山,没想到,最深不可测竟是小皇帝。
小皇帝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撇了撇嘴:“我不喜欢他,趋炎附势,胆子又小,还野心勃勃的,阴沟里的老鼠。”
“朝中的人,不都是这个样子?”
“也有个别,泥潭中涌出的清流,总是格外的令人神清气爽。对了,伊泽有没有传回什么消息?”
“有,您请看吧。”少妇递上一张纸。
小皇帝仔细看了看,略有些惊讶:“皇兄竟然舍得牺牲何吾欢来给聂家泼脏水,真是大手笔啊……可惜了,我还挺喜欢何吾欢的。”
“要我想办法保他一命吗?”
“不用了,先让他们斗就是了。哈哈,你说皇兄和母后,谁能赢?”
“猜不到。我要走了,再不回去太后娘娘该起疑了。”
小皇帝摆了摆手,少妇扶着凭栏的手微微用力,跳到了外面,惊起了檐上飞鸟,她足尖轻点跃下去,几个腾挪间消失在了层层宫殿中。
小皇帝把手拢在嘴边,气沉丹田大喊一声:“薛承朗——”
薛承朗施展轻功飞了上来:“臣在。”
“背我下去,这楼梯太长了。”小皇帝张开胳膊。
“是。”薛承朗蹲下身来,小皇帝熟练的爬了上去。
望江亭是去年陵晔亲自督办建起来的,他最喜欢站在上面远远的望着城外,望着洄流江,望着夜里灯光汇成海的上京城。
“薛承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建这个亭子吗?”陵晔懒洋洋的趴在薛承朗肩膀上把玩着一缕头发,也不知到底是谁的。
“因为这里高,四周又空旷,没有人能偷听您说话。”
“知我者莫若你啊。”陵晔笑着看了看远处的洄流江。
四海书局——
书生端着一碗小米蹲在门口喂鸟,平日里他天天这个点在门口喂鸟,方圆百里的鸟都记住了,一到时间就来吃白食。
书生看着地上这些麻雀杜鹃喜鹊,忍不住就想起了自家鹤鸣山上养的那些大鸟小鸟,惆怅叹道:“一走这么长时间,不知道阁里的仙鹤都怎么样了。”
“有专门的人养着,还能饿瘦了不成?”卫驰闲闲的扒拉着算盘,头也不抬的答道。
“你不懂,没有人和它们玩耍,它们心情会不好的。”书生白了他一眼。
“我不管鸟,我只管人,你这两天怎么不写书了?”突然失去货源,卫驰忧心忡忡。
“这两天有别的事情做,书过两天再写。”书生撒完最后一把小米,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傍晚了,天气凉快了些,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书生叫了个小厮去买对面的肉火烧,刚烤出来的鲜肉火烧,撒着芝麻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肉汁爆出来,唇齿留香,吃的好过瘾!
“还是差点料,左花花做的更好吃。”书生一边烫的龇牙咧嘴一边抽空评价道。
“左长老做饭用的可尽是天才地宝,寻常人家哪里吃得起?”一提起这件事,卫驰就肉疼。
“自家山上长出来的,不吃白不吃。”书生眯起眼睛看着天上几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把火烧扔给卫驰,还顺便拿他衣服擦了擦手。
卫驰惊怒:“你做什么?!”
“小宝贝儿,过来——”书生抬手接住了从天上俯冲下来的几只小鸟,胳膊上肩膀上瞬间落满了叽叽喳喳的可爱球球。
小球球们热情又亲昵的蹭着他,跑到他耳边叽叽喳喳说起了悄悄话,书生听着听着慢慢扬起了嘴角:“干得漂亮,走,今天开荤去。”
小球球们一听更加兴奋了,满书局飞了起来,卫驰大惊失色:“快撵出去!书生!这些个鸟在书上拉屎我可饶不了你!”
“你这么说我的小宝贝们,它们可不高兴了。”书生不知搞了个什么小动作,这些鸟纷纷冲到卫驰头顶上噗噗噗拉起了屎,卫驰气的眼前发黑,尖叫着跑去沐浴更衣了。
书生捧腹大笑,笑完了来到内间铺开纸笔,写了张小纸条装在竹筒里,来到窗边一吹口哨,檐上跳下来一只白毛大雕,书生草草撸了几把,把小竹筒绑上:“去给阁主。”
白雕应了一声,展翅飞走了。
书生摸了摸下巴,小皇帝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先前还真是小看他了。
鹤鸣山,四海阁——
郁一闲练完剑热出了一头汗,脱下上衣抹了把脸,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们立刻递上了毛巾:“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嗯,”郁一闲把脱下来的衣服递给她,“灵儿呢?”
“夫人一直没上来,大概还在午睡。”
“吃了睡睡了吃,当真是有福啊。”郁一闲感叹道。
云笙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幽幽说道:“你这语气分明是在说我像猪。”
小丫鬟们见他来了,伏了伏身子退下了。
“啊呀,夫人什么时候来的?”郁一闲装模作样的惊叹道。
“我走路声音这么重,你聋了才听不出来。”云笙灵幽怨道。
“一起去洗澡?”郁一闲邀请到。
“自己去。”云笙灵嫌弃的戳了戳他。
郁一闲熟练的抓了把塘泥往他脸上一抹,再继续礼貌邀请:“一起去洗澡?”
云笙灵捂着半边脸,眼看着湿哒哒黏糊糊脏兮兮的塘泥顺着脖子流到了衣服里面,气的头顶直冒烟:“郁一闲!你要不要脸!”
“美色当前,脸这种东西都是身外之物!”郁一闲身子一沉,扛起云笙灵就往浴池跑。
“放开我啊啊啊啊啊啊!!!流氓啊!!!!!!”
“哈哈哈哈哈哈!!!!!”
看这土匪抢亲的架势,谁能想到这便是堂堂四海阁的外阁主大人呢?
小丫鬟们捂着嘴巴吃吃的笑,拉着手去准备二人的干净衣物了。
扑通一声巨响,郁一闲扛着云笙灵砸进了大浴池里,两个人乌黑的头发在水中晕开,好似一幅水墨画。
“放开我啊!!你不要乱摸啊!!”云笙灵悲愤的挥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