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个人啊,”不等他说完,左花花便会意的轻笑一声,“蠢兮兮的,不知道是哪家派出来丢人的,我在她手背上拍下一剂药粉,明天她身上就会大面积的起疹子,到时候只要书生的小眼睛们多关注关注,自然就无所遁形了。”
伊泽刚想提醒她诸事多加小心,就听见了外面传来了阵阵嘈杂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朝这边来了,他眉头微微一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深夜造访,必有大事。
“是荏苒。”伊泽仔细辨认后笃定道。
左花花大吃一惊:“大半夜的,来捉奸吗?来早了吧,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伊泽的脖子肉眼可见的浮起了一层红晕,颇为不自在的扭开了头。
鲜少与活人打交道的伊公子,可不是厚脸皮女流氓的对手。
“你到帷帐后面躲躲,过会儿可千万别出声,让人发现了可就毁你清誉了!”左花花急匆匆将人掖起来后意犹未尽的补了句,“明明还没占到便宜,怎么弄的真跟偷人一样,这波我亏了。”
伊泽无语的顺着她,其实,他明明可以蹿上房梁的。
刚把人藏起来,外院的大门就传来了阵阵敲门声,守夜的丫鬟去开了门,见是大总管亲临,不敢怠慢,连忙进来通传。
左花花把外衣一脱,匆匆踢掉鞋子弄乱头发,披着被子就迎出来了:“大总管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啊?”
荏苒见她这副睡下了又被吵醒的狼狈样子,脸上的愧疚满到恨不能溢出来,连道几声惭愧才开始说正事:“兰杜出事了,烦请您随我去看看!”
兰杜,女子府文教习。
左花花脑子里条件反射般的响起了书生的声音,来时的马车上他念叨的过于频繁,导致连左花花的脑子里也完美的复制了一份过来。
大半夜的,能出什么事呢?
左花花穿上刚踢掉的鞋子、披上还热热乎乎的衣服,心事重重的跟着荏苒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兰杜独居的小院——
院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掎裳连袂摩肩接踵,活像近年关的火车站,然而即使这般境地,舒美人依旧像是鹅群里冒出来的小凤凰一样,身上的每一个零件都美的无可挑剔,扎眼到天生会发光。
左花花暗暗心惊,这么大场面,究竟是怎么了?
舒美人凝眉怒目的看着正房的门口,那里站了两位黑衣黑裙白腰带的婢女,活像哭丧守灵的打扮,这二人一左一右的把守着大门,屋内灯火通明空空荡荡,相比挤成春运的院子显然更加舒坦,然而却被人潮生生隔出了一小块真空地带,一个人也不敢靠近,若是有人从高处往下看便能发现,就像是蚂蚁堆里丢下了一块炭火,所有蚂蚁们都小心翼翼的绕路而行,避之唯恐不及。
“左姑娘来了!”荏苒扶着院门喊了一声,院里的小蚂蚁们立刻挤挤挨挨硬分出一条小路通往正房,齐刷刷眼巴巴的看着她。
左花花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往前走,莫名的就感觉自己很像下乡扶贫的党内干部。
还不等她继续深入群众扎根基层,舒美人便迫不及待的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拖到了门口,轻轻在她耳边呢喃了一句:“兰杜死了。”
左花花被她呼在耳朵上的气吹的一激灵,脖颈子上立刻竖起了一层小疙瘩:“谁干的?”
“还不知道。”
“怎么发现的?”
“侍女给她送洗澡水时发现的。”
荏苒看她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轻咳一声提醒道:“左姑娘自己进去吧,迟则生变。”
自己进去?这算什么?保护案发现场?左花花心中叹了口气,这群人感情是把她当仵作了。
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们左长老被人请着验尸,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左花花双臂交叉搓了搓胳膊,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努力了在努力了!啵啵啵爱你们!
第19章 我心似明月(三)
屋内居然还端坐了一个人,左花花捂了捂被吓得怦怦跳的小心脏,客客气气的问道:“您是?”
这人与门外两个守门的侍女打扮无异,皆是一身黑衣黑袍,只不过她比外面那二位更神秘、保守一些,还带了个覆着黑纱的黑斗笠,全身上下包裹的一丝不露,就连手上,都戴着一副漆黑的手套。
斗笠下,一道苍老阴郁的声音响起:“你就是左花花?”
“是我。”左花花点了点头。
“你去看看兰杜吧。”黑斗笠转了转,望向了屏风。
左花花敏感的觉察到了,此人似乎对她有些若有似无的敌意,这敌意不知因何而起,不过她向来是不太怕惹事的。
“这就是女子府的待客之礼吗?”左花花笑了笑。
黑斗笠似乎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大胆,怔了一下才冷冷回道:“女子府礼教习,吟苦。”
左花花用她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我开始怀疑女子府教习们的选拔标准了。”
吟苦:“……”
被活人吓了一跳的左花花看见死状如此凄惨的尸体却没什么大反应,任谁经了那一遭之后都能产生些许抗体的。
“看起来像是被人刺死的啊,”左花花翻了翻兰杜胸口的伤口,“一击毙命,创口利落,是个高手,凶器找到了没?”
吟苦淡淡道:“没有剑客,会丢下自己的剑。”
有,你可能不认识如临渊。左花花腹诽道。
“已经确定是剑伤了?”
“是的。”
“那你们让我来看什么?”左花花莫名其妙。
“凶手还没抓到。”
左花花越发不明白了:“抓人是官府的事。”
吟苦略带威胁的暗示道:“女子府,除了府主,没有人有这么快的剑法。”
“那你们还要继续努力啊,我们四海阁随便揪出来个阁卫都能打她们一群。”左花花怜惜的望了望满院子翘首以盼的女弟子们。
吟苦真不知道她是确确实实的二还是故意膈应人了:“……”
左花花明知故问:“你怀疑谁?”
“你的人,有没有用剑的高手?”
“没有。”用剑的没有,用箭的倒有一位。
吟苦沉默了。她一沉默,就像一尊雕像般,左花花等了半天没见她有下一步动作,忍不住开口问道:“我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请便。”
左花花边擦手边往外走,门口的舒美人一看她满手的血,脸色立马难看了几分,也不管身旁荏苒什么脸色,拉起左花花就往外走。
左花花只来得及匆匆和荏苒道了个别,便被心急火燎的舒美人拽到起飞——字面意义上的起飞。
左花花死死抱住舒美人的脖子惊叫道:“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舒美人被她勒的差点背过气去,没好气的把人拦腰抱起:“咻咻咻带你飞的时候,你也这样大呼小叫?”
左花花很快会意:“咻咻咻比你……嗯,宽厚一点。”
“这跟性格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是比你宽一点、厚一点而已。”左花花支着手比划了一下。
“什么时候给我见见?”
“他怕羞,不爱见生人……兰杜那边怎么回事?”她相信舒美人单独把她带走肯定不是为了打听咻咻咻究竟长什么样子的。
舒美人语速极快的解释道:“送洗澡水的婢女发现时人才刚咽气,身体还热乎,嚎了几嗓子附近的弟子们全来围观了,随后吟苦的人封锁了现场,她亲自在那边盯着,弟子们平时最怕她,没有敢靠近的了。”
她一急,口音就有不受控制的趋势,左花花全神贯注的分辨才能听懂她说什么:“你可不像会怕她的人啊……”
“荏苒可以不管,吟苦我总要卖她个面子的。”
“那你这么急是因为?”
舒美人终于停下步伐,幽幽问道:“你猜,是谁下的杀手?”
另一边,女子府客房——
左花花走后,伊泽又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中。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刚才“随时可以成亲”的大话已经说出口了,聘礼却还没备好,眼看着刚接的大单一时半会儿是完成不了了,筹备婚礼的银钱又成了紧要大事。
想当年做皇城守卫时,也算是堆金积玉侯服玉食,世间的顶流高手凤毛麟角,一国之皇城倾尽全力也只寻得三位,一位是小皇帝的贴身侍卫薛承朗,再一位是太后身边大宫女鸳鸯,最后一位,便是他了。拢共就这些,皇室为了留人可是开出了相当可观的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