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中,伊泽是见识过盛清辉与舒美人颇为亲昵的互动的,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左长老有没有和你提起,她今天上午刚进来时,险些被人拐走的事?”
伊泽脸色一黑,缓缓摇了摇头。
书生笑吟吟:“伊公子不必担心,她鬼得很的……”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左花花探头进来:“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的。”
“又不敲门!”书生随手抄起一柄扇子作势要敲她。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左花花侧身躲开滑到伊泽身旁,很自然的坐在了椅子扶手上。
忌惮她身边那位,书生硬生生按住了蠢蠢欲动的手:“你不能改改这个习惯吗?”
“我的意思是,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
书生无奈的坐回椅子上:“我真是高估你的廉耻心了……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左花花伸手揽住伊泽的肩膀,冲着书生眨了眨眼睛:“我还没问你们呢,深更半夜,孤男寡男的共处一室,做什么呢?”
“是他来找我的!”书生一张嘴就撇的干干净净。
“上家,是盛清辉,他要我在她死后扶持舒美人继任。”伊泽言简意赅道。
“这恐怕难办了。”左花花摊了摊手。
伊泽没有应答,微微侧过去的目光就代表他的疑问了。
“因为盛府主一时半会儿可死不掉啊。”左花花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这五千两怕是拿不到了。
书生挑了挑眉:“她的病你能治?”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了。”左花花幽幽道。
“等等,”书生一路小跑到外间,端回一盘瓜子儿重新坐好双眼放光,“说吧。”
左花花不得不感叹一下,在八卦这件事上,书生向来以一种很积极的态度冲锋陷阵在最前线,她甚至一度怀疑闻风阁成立的初衷只是为了替他收集全天下的最新八卦,满足他旺盛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只是没想到伊泽居然也在这里。
左花花知道,虽然伊泽疼她爱她愿意舍命护她,但他自幼长在宫闱,骨子里终究是个很保守的人,对她的很多言行举止都看不过眼。
所以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算是个大大的冒险了。
左花花清了清嗓子,指了指书生:“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如果有第四个人知道,我就毒死你。”
书生目瞪口呆:“你知道的,我也是给人打工的。”
考虑到他对阁主的狗腿程度,左花花适当放宽了一下要求:“阁主除外。”
“没问题。”
接下来的故事,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花家,是一个传承数百年的蛊毒世家,极盛时期的势力甚至可以媲美江湖上的某些一流门派。这个大家族传承到我这一代时,已经累积了相当多的弊病了,族内的势力分成几派互相缠斗……”
少女时期的花四小姐,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虽然名义上占了个小姐的位份,实则是家主与侍婢所出的女儿,母亲早逝,父亲漠不关心,花四小姐小小年纪便过上了看人眼色见风使舵的日子。
“有吃的吗?”四小姐扶着厨房门框,探进来个小脑袋木木的问道。
“又没人给你送饭?”早就过了饭点,厨房里只有些下人们吃剩的残羹冷炙了,帮厨的婶子熟练的取出个小碗,捡着些好的给她扒拉了一碗。
四小姐蹲在灶边狼吞虎咽的扒饭,菜汤米粒粘的满腮帮子上都是,丝毫没有世家小姐的样子。
无人管教,十几岁的人了大字不识一个,饱一顿饥一顿,天天蓬头垢面的缩在偏院里装死,下人们虽然不至于欺负到明面上,暗地里克扣些日用却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扒完饭的四小姐把碗一丢,用袖子胡乱抹了把嘴便起身飞快的溜走了。
着实是个不讨喜的孩子。
刚从书房出来的花暮江这才走了没几步,便被拐角处蹿出来的小东西撞了个正着,前呼后拥的下人们立刻冲上前将他扶住,丢了面子的花暮江想也不想的一脚把人踹开,怒道:“哪个瞎了眼的奴才?”
四小姐被踹出几米远,捂着肚子缓了会儿才侧过头来,怯怯唤了声:“三哥……”
花暮江眉头一皱,依旧没有让人把她扶起的意思:“女孩子家家的,大庭广众之下这般疾行,像什么样子?”
四小姐呆呆地看着他,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花暮江对这个痴痴呆呆的妹妹没什么耐心,随手指了个随从打发道:“你送四小姐回去,让她的丫鬟好好给她收拾收拾,这野狗一样的,像什么样子?”
“是。”随从立刻上前伸手欲扶。
“三哥……”四小姐就地打了个滚,连连往后缩避开随从的手,鼓起勇气说道,“我自己回去。”
花暮江见此也不再坚持,扭头便果断离开了。
深得花暮江宠信的随从,待他们走远一些后才出言提醒他道:“四小姐快到婚嫁的年纪了。”
“你看看她,像什么样子?哪有男人愿意娶她?”花暮江不屑道。
“我的意思是,快要成年了。”随从摸了摸下巴,打起了鬼主意。
“你是说,让她……”花暮江错愕。
随从进一步诱惑:“如果成功,花家必是您掌中之物;如果失败,也只是四小姐私闯禁地不幸身亡而已。”
花暮江承认自己心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到期末了!
第17章 我心似明月(一)
花家家主花怀孽是个毒痴,半生心血全扑在蛊毒之术的研究上。一个人,若对某件事物的喜爱称得上痴,必定是对其倾尽心血、无所不用其极,他也不例外。
花家各种蛊虫的数量在他当家时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巅峰,新研发的蛊毒更是不计其数,他突破了很多陈规,开创了新的制蛊方式,对于蛊术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简直称得上是一场革命。
然而最令他骄傲的除了一身毒术,还有他嫡出的三个宝贝儿子。
这三个儿子完美的继承了他的衣钵,均是出类拔萃的大毒师,唯一令他心存顾虑的,大概就是他们过于蓬勃的野心了吧。
作为父亲,花怀孽一点儿也不想看他们手足相残,但想到自己兄弟几个最后也只有他活了下来,他就释然了,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地。
但是花怀孽想不到的是,他们的野心,要比表现出来的大得多,至少花暮江是这样的。
花家有一处禁地——万重瓮。
名为瓮,实为洞。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深不见底的大洞,花家历代炼废的蛊虫、疯物、禁书,全都丢在里面,据传,还有因过于残忍而被老祖宗封在里面的《驭儡术》一书。
因着血脉禁制,此处禁地只有成年的花家子嗣才可靠近,老大老二都曾偷偷摸摸进去寻过宝,收获都是十分可观,有脾气极凶的蛊王,也有因过于残忍而被丢弃的百年毒方。
花暮江虽也去过一次,但还没等他摸到什么好东西,便被蛊虫们的嗡嗡声吓破了胆,屁滚尿流的爬出来了,不但被哥哥们嘲笑了一通,还对里面产生了深重的阴影,再也不愿寻第二次了。
讲到这,左花花忍不住咂摸咂摸嘴:“我发现,不管哪里的禁地,越是禁止越是有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闯。”
伊泽听到她小时候过的这么凄惨,忍不住心疼的抚了抚她后背,明知过期的安慰于事无补,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怪不得你说花家只有少爷,没有小姐。”书生拢了拢嗑出来的瓜子皮儿,感叹道。
“谁家小姐连顿饱饭都混不上的?”左花花长叹一口气。
“再后来呢,老三把你扔进万重瓮让你给他寻宝了?”
左花花顿了顿。
再往下说,就涉及到她本人了。她本是新时代励志又好学的一名三好女青年,一场意外使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当然,这都是她很久后才知道的。
最开始的她,就是在万重瓮重生的。
她发现自己失去了身体,变成了一团模糊的意识,困在这个不见天日的洞里与虫为伴。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学会了刻在石壁上的所有文字、久到她读过了洞里所有的书、久到她认遍了洞底所有的虫,这个洞,终于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十几岁的四小姐,被迫不及待的花暮江,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