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三两步走到了卡加雷斯的房间门口,往里一看,果不其然是空的。不仅仅是卡加雷斯人不在里面,就连房间里的物件都少了几件。
乍一看可能看不出来,因为大件家具都没有带走,敞开的衣柜里也挂着整齐的几件衣服,可江柳夏却发现她送给卡加雷斯的联科院的工具盒不见了。
卡加雷斯自从收到这个礼物,就十分喜爱,每次都会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联科院的工具盒价值一万星币,也许对于曾经的他来说同样算不上贵重,其中的心意却使人珍重。
如果连这个都带走了,就基本上可以肯定卡加雷斯不是短暂地离开了——之所以没有带走其他东西,恐怕也是因为其他东西本就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算离开了也可以重新买。
但卡加雷斯绝不可能是主动选择离开的,不然他不会连一个口信都没有给她留下。
他至少会告诉她的,因为他们……是家人。
“卡加雷斯呢?”江柳夏眯着眼睛快速分析出了一堆可能性后,终于转头看向正站在卡加雷斯门口的军官。
军官的态度十分冷淡,拧着眉瞥了她一眼,没有回复她,而是继续和另一名军官谈论着要不要把这里的东西都打包带走。
江柳夏心里不虞,加重了音调,问:“卡加雷斯呢?!”
军官总算是不能再忽视她了,他不屑地看着她,傲慢地说:“奥多里西亚上……先生的事情也是你能问的?”
奥多里西亚指的显然就是卡加雷斯了,所以卡加雷斯的全名其实是卡加雷斯·奥多里西亚?
江柳夏知道,就算是帝国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姓氏的,有姓氏的不一定是贵族,但贵族一定不可能没有姓氏。
关于卡加雷斯的身份也许不一般的事,她一直都有所猜测,眼下也不过是得到了证实——大概率还是和军方有关的。
他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拂过腰际那把□□,威胁道:“我要怀疑你是想窃取军事机密了,小姐。”
江柳夏登时怒火中烧。
这些人,闯进她和卡加雷斯的家里,还想对她颐指气使?!疑似掳走了卡加雷斯就算了,还在这里威胁她?
心中越是愤怒,江柳夏的表情越是冷静,她冷下脸,按捺住自己想揍人的欲望,声音冷得几乎能掉下冰碴子:“非法入室的盗贼是可以被房主合法击毙的。”
她这同样是一句实打实的威胁。
如果不是因为看出来对方是有正规编制的帝国军人,江柳夏恐怕直接就上手了——她倒不是真的怕了这伙人,只是惹上了帝国军队会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如果能和平解决当然还是尽量采用和平手段……当然,给对方的教训也不能免了。
眼看着他们这边互相看不顺眼到快要打起来了,刚刚一直站在靠近门外位置打电话的兰斯才回来。
兰斯三两步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怀疑地看了看同时撇开头不看对方的两人,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军官的声音冷硬,但还是因为上下级的差异和对兰斯的敬仰而回复,“兰斯中将。”
江柳夏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她冷声讽刺道:“你该好好管教你的属下,让他不要再擅自闯进别人的屋子的同时,还出言不逊。”
军官被她当着兰斯的面嘲讽了一通,脸涨得通红,辩解道:“这是奥多里西亚先生的房子!”
江柳夏挑衅地昂起头:“而我是你的‘奥多里西亚先生’允许居住在这里的房客。”
“如果你觉得不服气,那么,‘奥多里西亚先生’在哪呢?让他出来评评理?”
她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她归根结底真正想做的并不是欺负一个显然是服从命令的军官,而是找到失踪的卡加雷斯。
军官张了张嘴,却在开口的前一秒恢复了理智,及时噤声,后退两步走到了兰斯的身后半步。
兰斯叹了口气,先是斥责了军官:“我不希望下次接到类似的投诉。”
军官羞愧地垂下头,中气十足地说:“是,长官!”
而后兰斯转头看向了江柳夏,冷静地说:“卡加雷斯……奥多里西亚先生被转移后的位置我不能告诉你。”
兰斯都不再称呼卡加雷斯的名字了,这也许是一种信号——卡加雷斯不再是原本的那个一天到晚捣鼓废品的颓废大叔,而是别的她不认识的什么人。
那是她所不知道的属于卡加雷斯的过去。
江柳夏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沙哑而飘忽地问:“那么我能知道什么呢?”
兰斯看到这样的江柳夏也觉得有些不忍——他毕竟是在卡加雷斯流浪的时期来看望过他的,他也亲眼见过这两个人的相处,即便他们之间没有血缘羁绊,却也跟真正的亲人没什么差异了。
卡加雷斯在流浪时期遇到了那么多困难,中途甚至还被绑架,他都从来没有想过联系自己的旧部或是过去的亲友,唯一一次联系兰斯还是为了给一个小女孩搞补习。
补习,哈!
兰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中将,却被卡加雷斯当成教官来用,甚至不是为了培训军校生或者新入伍的军人,而是一个少女的业余比赛——虽然他之后也发现江柳夏的体术的确很不错,但这也不能掩盖事情的本质就是卡加雷斯为了这种小事劳烦他。
想到这里,兰斯又叹了口气。
“他去治疗了。”
兰斯微微侧过了头,不去看江柳夏的表情。
他不应该感到心虚或是愧疚,这一切其实跟他的关系并不大,卡加雷斯的病是他自己放任不管导致恶化的,将江柳夏和卡加雷斯二人分开的也不是他,而是病情。
“治疗?”江柳夏愣愣地重复。
越来越多之前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是没有被她重视的线索浮现出了脑海。
卡加雷斯在近来一段时间时不时会咳嗽,身体健康状况似乎也下降了不少,他甚至在后期都只能卧病在床了……难怪在复赛结束后,江柳夏出来的时候发现卡加雷斯很久没有继续他的工作了。
不对,这一切或许可以追溯到更久以前。
在卡加雷斯劝说她去读军校的时候,他的态度就有点不寻常了……
江柳夏尽力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他的光脑是不是还发出了警报声?为什么会发出警报?是……因为他的身体健康已经低于平均水准了嘛?
她不能确定。
到了这个时候,江柳夏才无比懊悔自己一直以来的不注意。
她在这几个月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全国联赛和训练上,也因此对卡加雷斯有所忽略,就算是后期发现了不对劲,也一直想着‘打完了比赛再和他谈谈’……结果拖到了现在,却没有谈的机会了。
她疑惑着卡加雷斯怎么会连她是在打复赛还是决赛都不关心,实际上她自己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卡加雷斯已经病入膏肓。
江柳夏心中的自责快要将她整个人压垮。
兰斯继续道:“他被我们送到了绝对安全保密的特殊医院进行治疗,如果他愿意配合治疗,那么康复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关于这点你不用担心。”
他的声音对于江柳夏来说却像是加了混响一样飘忽,江柳夏许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他还会回来吗?”
兰斯没有回答,江柳夏明白了他的答案。
多俗套的剧情,出来体验人生的大少爷因为生了重病而被带回家,但回家的代价就是再也无法离开?
江柳夏深吸了一口气。
她不认为自己以后真的没有办法再见到卡加雷斯了。卡加雷斯不是体验人生的大少爷,她也不是只能留在原地等人回头的‘女主角’,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只有亲情。这羁绊不是由什么客观存在的如血脉联系的,而是由他们的精神和主观意愿联系的。
只要他们不想断开,就没有人能将他们分离。
“他是什么病?”在调整好心情后,江柳夏总算是能以尽量客观的态度来看待这件事。
这个问题兰斯就好回答多了,他说:“中度创伤后应激障碍,精神力凝离障碍晚期导致的精神力与身体匹配性下降出现的持续性植物状态。”
江柳夏只听说过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之后的两个病症显然是只有星际时代才能查出来的病,她没有听懂,于是现场搜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