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理成章进入相府,计划通,耶。
屋上的燕社见王爷没有发怒,立时松了口气。掌声忽然响起,他转过头,看见三哥在默默鼓掌,便挠了挠头,不解问道:“三哥,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就不懂了。”三哥悠悠一笑。
“此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只不过嘛,慎王若是想追求他家主子,那路还远着呢。
卫岐辛如愿以偿,在相府家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白日澡。
虽说泉水池子没他王府里的豪华宽敞,但耐不住心中那股美滋滋的感觉,就像是和秦妗成了一家人般。
沐浴过后,他换上秦家专程准备的白狐绒裘锦裳,揽镜自照,啧啧赞叹道:“你说你,怎么生得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为他捧着玉冠的婢子忽然脚下一个踉跄。
卫岐辛瞧着那个紧张到咬唇发抖的婢子,倒也不在意,只从唇齿之间溢出一声哼笑,悠哉游哉地打扇离开,活像一只翘着尾巴的小狐狸。
“秦妗——”
隔了老远,坐在湖边亭间抚琴的秦妗便听见了他的呼喊。
中气十足,且没有礼貌。
姑娘家的名讳哪能直呼?
她也是在一开始时忘记警告他了,不曾想竟然让他一直叫到如今。
锦帽貂裘的小王爷逐渐从廊桥上快步走了过来,鬓若刀裁,眉眼似画,在白狐毛的衬托下,那双桃花眼流光溢彩,端的是个俊俏公子。
他亲热地在秦妗面前坐下,勾唇弯眼一笑,兴致勃勃地问道:“你这是在弹什么曲子?”
秦妗手指一拂,古琴悠远肃穆的弦音便荡了出来,她垂着眼,浓睫卷翘,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通身流动着冷清傲雪的气质:“没什么,随便玩玩而已。”
不知为何,在卫岐辛面前,她还不大愿意展示琴技。
毕竟这只是个放松身心时的玩意儿,造诣也不算有多高。
想到这里,秦妗微微蹙起黛眉,抬脸问道:“王爷今日怎么会在相府后门处站着?府里头的下人不慎,害你染了脏,我先在这里赔个不是了。”
卫岐辛眼睛弯弯地,觉得美人最近是越来越有礼貌了,待他十分和善尊重,真是个好兆头。
他摇摇手,避开问题,只把玉佩拿出来晃了晃:“你瞧见这个没有?此次的指示真是奇怪。”
秦妗屏退亭外一干侍女,这才微微颔首,说道:“今晨我就看见了。虽然不知道是何缘故,但若届时没有完成的话,恐怕就要浪费五天时间,倒退回今日了。”
“这有什么难以完成的?”卫岐辛大大咧咧,睁着晶亮眸子:“你去做桌饭菜,邀请她来秦府,然后让她一吃,这事情不就结了?”
秦妗一阵沉默。
在这异样的沉默中,卫岐辛慢慢收起笑容,犹豫道:“该不会,你不会做饭罢?”
秦妗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儿,顿时瞪道:“谁家的姑娘要求必须会做饭了?”
见卫岐辛一脸“不是吧不是吧”的欠揍表情,她气不打一处来,语调奇冷,嘲讽道:“难不成你就会了?”
“哎,你还别说,”卫岐辛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连忙接道:“本王还真会。”
想不到罢?
一个时辰后,太阳正灿,秦妗面对着一桌子丰盛的午膳陷入了长久的无语之中。
虽然菜式不算复杂多样,但这的的确确是宫宴的标准。
她不信邪,咬着唇,拾起筷箸夹了一块白玉豆腐放进嘴里。
柔滑细嫩,还带着香葱的芬芳,好吃得要把舌头吞掉。
卫岐辛刚净了手,用墨纹手绢将额间上的细汗一擦,坐在秦妗一旁的软凳上,得意洋洋:“怎么样?”
……秦妗不愿承认。
她撇开眸子,恨声说道:“你一个纨绔成性的王爷,怎么还会做饭?!”
卫岐辛可不乐意了:“说谁纨绔呢?那都是过去的本王了,不值一提。”
现在的他可是决定改过自新、开启崭新人生的励志王爷。
他随意地撑着脑袋,看着咫尺之遥的冷面佳人,好整以暇地一笑:“从前在宫里,除了学习不爱做,其余的什么本王都喜欢试试。”
只要不让他看书,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年少的卫岐辛经常溜到御厨房去躲避太傅,顺便偷嘴,久而久之,竟也看会了不少菜式。
“本王聪明吧?”他哈哈一笑,用公筷给秦妗夹了几根金边脆鱼丝,挑眉说道:“看来,想要廉家小姐心甘情愿地吃下你做的饭菜,是得花些功夫了。”
卫岐辛放下公筷,低声问道:“想要本王教你吗?”
“想的话,你这态度可得更乖些——”
第31章 菜肴故事
相府厨房的烟囱上空浓烟滚滚。
“咳咳咳——”
卫岐辛率先冲了出来, 灰头土脸,掐着自己的喉咙一个劲咳嗽,双眼泛泪, 似乎下一秒就要咽气了。
秦妗是最后走出厨房的人, 面无表情, 手中拎了一把闪着寒光的菜刀, 看得众人赶紧闭上了嘴。
她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 转头向卫岐辛问道:“为何那些菜倒下去,锅里就起火了?”
卫岐辛怔怔地直起身子:“你不知道?”
秦妗没有回答,只是歪了歪脑袋,那双素来冷淡的猫儿眼中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无辜和迷茫。
“你不知道?”卫岐辛眼睛瞪得溜圆, 直直盯着她,一脸沉痛:“把火烧得那么旺,你说呢!”
周围一群下人静了静, 本来想笑,却又只能憋住。
烟囱上的黑烟还在翻滚上冒。
卫岐辛悄悄啧道:“扶不上墙的……”
秦妗耳力极好, 一听见小王爷那处处透着骄傲的小声嘀咕,顿时没了耐心, 捏紧菜刀, 极冷地说道:“谁说要亲手生火做饭才行?”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数名相府厨子,最后随意选了两位:“你, 来烧火,另一个,切菜。”
两名被点中的厨子唯唯诺诺,不敢不从。
卫岐辛问道:“那你只管炒出来?”
秦妗向来是个好胜心很强的姑娘, 此刻见这样失败,优美的黛眉简直要皱成了一团,却又不肯明着显露出来,只得暂时妥协道:“至少要在两日内能炒出一盘像样的罢,只要能吃就行。这么做应该也可以达成玉佩要求。”
一瞬间,卫岐辛竟然对素未谋面的那位廉家嫡小姐升起了真情实意的同情之心。
歇了片刻,院中的下人纷纷散开,进了厨房收拾适才的残局。
唯剩卫岐辛和秦妗,各自坐在蓝花楹树下的小石凳上,未曾言语。
远方拂来的风静静地吹过枯叶,勾起清脆的林海涛声。
卫岐辛瞧着秦妗那张虽忍得极好却仍透出几分气鼓鼓的如玉脸庞,眸光闪烁了一霎,敛下眼帘,遮住深深浅浅的笑意,抿起薄唇来。
可能出来得太急,秦妗的侧脸上还沾着一点炭灰,但因为下人都低垂着眼没瞧见,故而没有人开口提醒她。
“秦妗。”卫岐辛扑哧一笑,向她倾着身子,低声唤着,充满善意地指了指她的脸边。
还在生自己闷气的秦妗转过头,一入眼的,便是贵公子那张弯着眼眸笑得动人的俊脸,像是带着深秋的阳光,灿烂又美好。
不知为何,她心中那股恼火的情绪忽然淡了不少。
秦妗有些慌乱地撇开目光,自顾自摸了摸脸颊,动作透着些许呆萌。
卫岐辛眼睁睁看着她把那点炭灰涂抹得更均匀了,活生生给那处皮肤擦成了匀称的黑色。
他乐不可支,一面摇头,一面从怀中摸出丝质上好的墨纹手绢,探着身子,动作轻柔地触上了她的面庞。
秦妗一僵,身形半分未动。
卫岐辛离她很近,额前墨发微动,正认真地为她擦拭着污渍,剑眉下的星眸含了笑,好看极了。静下心来,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轻微的呼吸。
手绢在脸上拂过,滑滑的,痒痒的。
那一刻,从天际云彩中透下的碎光,从树间打旋飞下的落叶,还有在院中屋檐上伸着懒腰的猫儿,万物细节都映在秦妗眼中,清晰明亮,细致入微。
卫岐辛棱角分明的下颌近在眼前,和她只隔了几寸距离。在这咫尺之间,气息中荡动的浮尘也被她收入眼底,看得一清二楚。
秦妗不自觉地小口呼吸着,仿佛只要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把这湖面般悠静的氛围给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