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下去了,你们小心。”蛛蛛娴熟地抓住绳梯,灵活地爬了下去。
顺便还把熊熊子哄了下去。
说来也是奇怪,熊熊子对人一向防备,不知道为什么,竟很喜欢蛛蛛。蛛蛛教它怎么爬梯子,它很快就学会了,被蛛蛛护着爬了下去。
“汪!”
“汪汪汪!”
这是在催李玺。
李玺搓搓兴奋的小手手,抬脚就要往下爬。
却被魏少卿按住了。
魏禹自己先下去,试了试绳梯的结实程度,这才朝李玺招招手,“来。”
李玺美得不行,书昀兄这是疼他呢!
更疼的还在后面。
魏禹不急着往下走,只和李玺错开了四五阶,两个人几乎是相叠着往下爬。
魏少卿的手刚好护在
李玺腰上,而李玺的屁股……贴着魏少卿的脸。
蛛蛛摸摸熊熊子的头。
熊熊子蹭蹭她的手。
再次狂吞一口狗粮。
蛛蛛家的竹舍建得很隐蔽,在天坑后面的另一个小坑中,两坑之间有一大石遮挡,力气极大的人才能把石头移开。
正是因为这重重保障,这些年蛛蛛一家才没被人发现。
“准备好表情,准备好尖叫,一般般就好,别太夸张哦!”
小福王活动活动肩膀,转转手腕,掰掰手指……呃,没响。
没事,只要我不尴尬,就没人能发现。
重新活动活动肩膀,转转手腕,深吸一口气,推——
没推开。
就很尴尬了。
蛛蛛哈哈大笑。
一边笑一边随手那么一推,那块极大极重的石头就骨碌碌往旁边滚了一截,刚好错开一条半人高的洞口,可以弯着腰过去。
小福王假装看风景。
啊,天很蓝,太阳很大,红花绿树都好养眼。
咦,刚刚是不是有两只小麻雀飞过去?
蛛蛛扶着石头,几乎笑破肚皮。
熊熊子汪汪叫着,一会儿围着她转两圈,一会儿围着李玺转两圈,没有丝毫到了陌生地方的紧张感。
李玺一头扎进魏少卿怀里,不想见人了。
魏禹噙着笑,顺顺毛。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宝很聪明。”
“可是很丢人。”
“术业有专攻,小宝将来又不靠力气讨生活。”
“可是很丢人。”
“那就练,锲而不舍,终有所成。”
“可是很——”
“契苾蛛蛛!皮又痒了是不是?你还知道回——他们是谁?!”一个高亢的女声突然响起。
蛛蛛啊的一声,怕怕地抱住熊熊子。
李玺从魏禹怀里抬起头,循声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胡服、长相也极有胡人特色的女子站在石阶上,视线冷冰冰地看着他和魏禹,一脸警惕。
“他们是谁?”女子再次开口,“忘了你阿爷说过的话了?”
“没有,这是阿爷认识的人,还给了我药,所以我才带他们来看看阿爷,希望阿爷高兴些,早些好起来。”蛛蛛小声解释。
女子眉头紧锁,“认识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李玺按捺不住了,主动上前道:“你女儿救了我,我送她药聊表谢意,这很公平。旁边这位帮过你家男人,就更不是坏人了。”
“放心,即使知道你们是流民,没有通关文牒,我们也不会去官府举报领赏钱的。”
为了让她彻底放心,还特意加了句:“主要是,我们也不缺那点钱。”
胡服女子:“……”
蛛蛛:“我觉得你还不如不说。”
女子冷着脸,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厉声道:“滚出去,再也不许进来。若是敢向旁人透露这个地方,我就算追到粟末河边,也要杀掉你们!”
李玺被她吓到了,抠了抠魏禹的腰带,“怎的比我大姐姐还凶?”
魏禹握住他的手,淡声道:“我等今日来只是应你女儿的邀请,看看你的丈夫,放下你的剑,仆固鸦羽。”
女子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蛛蛛告诉你的?”
不,不对。
就算是蛛蛛,也只知道她叫鸦羽,不知道她姓仆固——仆固,曾是铁勒人的王族姓氏。
“我幼时曾在平康坊讨生活,与胡旋阁的仆固明月是旧识。”
仆固鸦羽将信将疑,“明月姐姐十五年前就去世了,那时候你几岁?有十岁吗?姐姐向来是谨慎之人,不会无缘无故把姓氏告诉一个小孩子。”
“我帮她送了一封信。”魏禹淡声道。
仆固鸦羽身形一晃,“当年就是你……”
魏禹缓缓点头。
他也是在见到仆固鸦羽之后,才想起这件往事的。
那是他逃离舅母家、前往平康坊的第二年,他原本在一家医馆做学徒,常常去胡旋阁送些跌打损伤的药膏,一来二去就跟阁中跳舞最好看、练习也最勤奋的仆固明月熟识了。
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仆固明月吐了好多血,大概是没人能求了,才求到他头上。
仆固明月答应他,事成之后把自己的书都送给他,魏禹便冒着犯宵禁的风险,给她送了一封信。
敲门的暗号就是——
“你从何处来?”
“仆固明月。”
“谁让你来的。”
“胡旋阁。”
然后,从屋里出来一个胡人女子,跟着他去了胡旋阁。
他听到,仆固明月叫她鸦羽,还从暗室中抱出一个小婴儿。
后来,仆固明月死了,那个女子抱走了小婴孩,魏禹拿走了仆固明月的书。
好多好多书,比被猪吃掉的那些还多,多出十倍,他做一辈子医馆学徒可能都买不起。
魏禹就是靠着那些书,在医馆捱过了三年。
第66章 命中注定
仆固鸦羽的想法很简单, 帮过她的就是朋友,哪怕只有滴水之恩。
更何况,魏禹不仅帮过纳木, 还帮明月把孩子送到了她手上, 可以说对全长安的铁勒人都有大恩。
她立即收起剑,热情地把魏禹和李玺请进了竹屋——还有熊熊子。
确切说, 是个小竹楼。
一共有三层,依岩壁而建, 墙壁一半是石头,一半是竹子和藤蔓, 有的竹子和藤蔓还是活的,屋顶、窗沿上开着娇娇嫩嫩的小花。
乍一看,这栋绿意盎然的小楼就像从石壁上“长”出来的。
李玺惊奇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 “我们今晚不走了, 就住在这里成不成?”
“今日不成。”魏爹一点希望都不给他, “家里人会担心, 你想让他们找到这里吗?”
为了不暴露身份,他说得隐晦。
刚好, 仆固鸦羽扶着契苾纳木从楼上下来, 听到这句,笑着问:“听蛛蛛说小郎君是宫中御医?真是年少有为。”
“哈哈、是,是啊, 我从小就爱看医书,又比较聪明,就……早早成了御医。”这话说出来, 小福王自己都脸红。
魏少卿笑而不语。
契苾纳木果然像蛛蛛形容的那样, 高大得如同旗杆一般, 五官深刻,皮肤略黑,头发和眼睛都是深棕色的,十分俊朗。
许是生病的缘故,他脸色很不好,一个时辰前刚吃了药,原本睡下了,来了客人才勉强下楼。
当然,也是不放心。
直到瞧见魏禹,方才松了口气,隐晦地攥了攥妻子的手。
仆固鸦羽站在他身边,显得十分娇小,头发和眼睛也是棕色的,是个娇艳的美人。
黑发黑眼、明显就是汉人长相的蛛蛛往他们身边一站,一看就不是亲生的。
蛛蛛并不避讳,笑盈盈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是的,我不是阿爷阿娘亲生的,是他们从很远的地方捡来的,他们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就是我亲阿爷、亲阿娘。”
这大大方方的样子,更让人心生好感。
李玺笑笑,转移话题:“不是说你还有个小弟吗?在哪儿?”
蛛蛛道:“他睡着了,推了好几下也没醒,不然还能叫下来让你看看——我小弟可好看了,眼睛和你一样,又大又圆,头发也是卷卷的。”
鸦羽方才就注意到了李玺的长相,忍不住开口:“小郎君也是胡人?”
“不算是,祖上有胡人血脉,很远了。我这个……大概是返祖!”这是小时候太后哄他的话,李玺正好拿出来用。
鸦羽没再多问,招呼着他们坐到胡床上。
胡床很大,也是竹制的,中间放着小炕桌,一边坐着纳木一家三口,另一边……四舍五入也算一家三口了——还有熊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