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米虫,虫虫虫!(40)

“祖母,您也吃。”李玺挑了一个最大最红的送到太后嘴边。

太后笑眯眯地接了,转头叫窦青苔也吃。

李玺显摆似的瞄了魏禹一眼,魏禹微笑着回应。

太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目光前所未有的慈爱,还时不时跟窦青苔递个眼神,无声地交流着什么。

李鸿确定: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他猜对了。

其实魏禹见过窦青苔。

那年他十四岁,住在东市的郑氏学舍中,晚上背书的时候听到墙根底下有小孩的哭声。

原本不想理会,然而那小崽子越哭越大声,扰得他无法静下心。

魏禹气冲冲出去,循着声音走到一处密密实实的柴堆,拨开柴禾,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的小郎君。

个子小小的,脸蛋鼓鼓的,圆溜溜的眼睛泛着晶莹的光,那白嫩娇贵的模样,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小金童。

到口的责备顿时哽在喉间。

小家伙看到生人,不仅没有丝毫戒备,还仰起泪湿的小脸软软地叫了声“哥哥”。

魏禹本不是容易心软的人,自小的遭遇让他在见识到人性的美好之前先看到了最大的恶。然而那一刻,他仿佛被那张毫无攻击力的小脸蛊惑了一般,鬼使神差地把他带进了屋子。

魏禹问他:为何哭?

小家伙说:走迷了路,钱袋还丢了。

魏禹又问:为何躲在柴堆里?

小家伙软软地答:不想被人看到,怪丢脸的。

魏禹:……

既然不想被人看到,那你还哭得比打雷还响?

起初魏禹很头疼,因为他不会哄孩子,很快他就发现这孩子根本不用哄。

前一刻,小家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仿佛天都要塌下来。进了屋,脸上的泪痕还没擦掉,就欢欢喜喜地圈着他的脖子,被他抱着东瞧西看。

魏禹当时就觉得,这小东西兴许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然怎么会看什么都好奇?

粟米粥没喝过。

菜窝窝也没见过。

毫不客气地把他简陋的晚饭吃了个精光,还皱着小脸说:“不好吃。”

要不是声音太软、太会撒娇、长得可爱、又甜又黏人,魏禹当时就把人扔出去了。

小家伙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贼人摸去了,就剩下一个白瓷娃娃,紧紧地护在怀里,不舍得给魏禹看。

后来听说这天是魏禹的生辰,又十分大方地把娃娃送给了他,还说了一箩筐祝福的话。

魏禹从来没见过像他这么话多的孩子,不,大人也没有,还……怪可爱的。

这一晚,他破天荒地放下书本,一心一意陪着小家伙。绞尽脑汁哄着,骗着,讲着故事,才把他哄睡着了。

原想着去附近的武侯铺子找不良人报个信,就有一队披甲执戟的官兵进来,把人接走了。

当时,留下来向魏禹问话的就是窦青苔。

后来窦青苔又过去看过他几次,或是送些吃食,或带几件换季的衣物,每次都有理由让魏禹无法拒绝。

就这样持续了两年,直到魏禹十六岁考中进士。

当初,窦青苔没表明身份,魏禹还以为她是哪个世家的管事嬷嬷。后来托相熟的不良帅寻人,想要报答一二,却没找到,便觉得她身份不简单。

没想到,竟是长乐宫的掌事姑姑。

而李玺,就是当年那个小郎君。

借着净手的工夫,窦青苔给魏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廊下说话。

“为着小王爷的名声,当年不便表明身份,还请魏少卿见谅。”

论官阶,魏禹比窦青苔高,却行了个晚辈礼,“当年晚辈家贫,衣食不济,寒冬酷暑,多谢姑姑周济。”

“是太后娘娘的意思。”窦青苔笑笑,说,“那日给你钱,你不肯收,问到贼人的线索,又说得头头是道,我便觉得你是个有出息的,在娘娘跟前提了提。”

她顿了一下,感慨道:“只是没想到,竟有这般大的造化。不枉娘娘当年请了旧友周旋,将你留在长安。”

魏禹一怔。

那年,同榜进士中不乏世家公子,人脉名气都不输他,除了选入翰林的,只有他留在了长安,其余百余人悉数外派,直到今日都没几个回京。

而他,无门无势,却幸运地留在了长安。从长安县一个小小的县丞一路升迁,到如今以二十四岁之龄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可谓前无古人。

没想到竟然是太后娘娘的安排……

窦青苔猜出他的想法,忙道:“魏少卿别误会,娘娘只是念你年幼,不忍你千里奔袭,这才随口提了一句,多余的一概没做,这些年更是理都没理。你能有今日,皆是你自己挣来的。”

魏禹摇头笑笑。

就算窦青苔不这般强调,他也不会觉得伤自尊。

不可否认,正是当年太后“随口”提的那一句,成为他青云直上的敲门砖。

魏禹撩起衣袍,朝着慈恩殿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他幼年丧母,生父寡恩,继母不慈,自小养在外祖家,受尽欺凌,可谓极其不幸。

同时,又总能遇到一些幸事。

比如,猪舍隔壁的村学夫子留给他的书;比如,十岁那年在十步局中结识柴氏姐弟;再比如,太后娘娘的顾念……

就是这些星星点点的幸运,成为他灰暗人生中的指路明灯,让他不甘于平凡,又心怀感恩,见识过生活的恶,还愿意带给别人善。

窦青苔轻叹:“好孩子,快起来罢,太后娘娘不争这个。”

魏禹极力克制着,喉头发哽。

窦青苔笑笑,极力调节气氛,“十来年不见,没想到魏少卿同小王爷还能有这样的缘分,你是不知道,娘娘听说小王爷要‘娶’的是你,笑了好半晌呢!”

魏禹一怔,“娘娘她可知道……”

“知道什么?你早就猜出当年那个孩子就是咱们小王爷吗?”

不,他想问的是,太后娘娘知不知道他和李玺的婚约是假的。

然而,窦青苔把话岔开了。

魏禹心领神会,也不再多说,转而笑道:“也不是太早,前不久才确定。”

就是两个人在客栈里同床共枕的那晚。

“确定什么?你是不是在跟窦姑姑说我的坏话?”

李玺突然从背后蹿出来,指间转着小木棍,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魏禹弯了弯唇,“说你什么坏话?我怎么不知道王爷还有坏话可说?”

啧!

这话说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的小福王大度地把小棍搭到他肩上,“得咧,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今日就留在长乐宫吃午膳吧!”

魏禹笑着执起手,“谢王爷。”

“不谢不谢。”小福王煞有介事地摆摆手。

反正也是祖母要留你的,我想赶你走祖母都不同意。

魏禹眼底伤感尽褪,漫上浓浓的笑意。

每每看到小福王鲜活的模样,就算有天大的心事都散了。

长乐宫设有小厨房,厨娘手艺极好。今日太后高兴,特意让她多做了几个菜,一家人围着席子坐了,一人一方小食案。

宫中礼仪,皆是跪坐在食案旁用餐。

李玺从小就不老实,又娇气,跪不了一会儿就要左扭右扭,每次李鸿看到就想揍他。

后来李玺干脆破罐子破摔,改成盘腿坐。李鸿想管,太后不让,就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太后坐于上首,李鸿居次,李玺和魏禹挨着。

魏禹是臣子,本不该与李玺并坐,太后却说:“一家人,不讲究那些虚礼。”

这句“一家人”差点把李鸿噎住,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李玺没心没肺地吃着他心爱的炸小鱼。

厨娘知道他的口味,每次他来了都做这道菜,往常时候都会把鱼刺剔掉,再裹了面炸,这次却没剔。

李玺一口咬下去,差点扎到。

扎到也要吃。

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小王爷都会无比宽容。

人也一样。

第二口,又被扎到了。

吸了吸气,继续吃。

其实刺很小,炸得酥软,伤不到人,只是小金虫自小娇气惯了,才会连这么软的小刺都受不住。

就这么一边被扎一边吸气一边吃,也不知道自己挑一挑。倒也不是不会,就是没耐心。

李鸿瞅了眼长乐宫的宫人,老大不满。

眼睁睁看着主子被扎,也不知道上来伺候,平日里对待太后也是这般不尽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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