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李鸿喜滋滋进了殿,“母亲要赏我。”
太后乐呵呵道:“你做了什么好事,也有脸进门就讨赏?”
“您不是担心十三弟怕那孩子有危险,不愿意让他回长安么,方才我说服他了,过了二月二就下旨接人。”
“嗯,此事做得大气,是该夸夸你。”
太后敛起笑,缓声道:“把那孩子照顾好了,将来到了地下,也好向先帝交待。”
……
城北,十里亭。
晌午都过了,魏禹还没回京。
李玺等得心急,干脆跑出来迎他。
他前脚刚到,小伙伴们后脚就来陪他了,怕他不开心,还努力插科打诨讲八卦。
贺兰璞发挥小喇叭功能,“我听我娘亲说,养在秦州的那位是个奇人……”
崔兰心第一个捧场,“怎么说?”
贺兰璞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他是戾太子的遗腹子,按理说,怎么着也该有十六了,你们猜怎么着——过完年,他虚岁才将将十五!”
李木槿惊呼:“难不成,他不是戾太子的骨肉?”
柴蓝蓝摇头,“不可能,渭南渭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白白地养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这些年。”
众人看向贺兰璞。
贺兰璞撞撞李玺的肩,“玺哥哥,你说呢?”
李玺看着官道尽头,随口应道:“总不会在他娘亲肚子里怀了两年吧?”
贺兰璞狂拍马屁:“玺哥哥真聪明,这么离奇的事都能猜对!”
“真的?”
“真怀了两年?”
“比真金还真,娘亲不可能骗我。”贺兰璞强调。
一群年轻人,顿时议论起来,还时不时把李玺拉进群聊,既小心翼翼又努力显得不刻意。
李玺好笑又感动。
“行了,不等了,爱回来不回来吧,走,看灯去!”
“就是,不回来就不要他了。”
“今晚就找个更好的。”
“下一个更乖。”
小伙伴们嘻嘻哈哈开着玩笑。
他们想让李玺开心,李玺也顾及着他们的心情,不然,就算等到明天,他也是会等的。
芙蓉园。
灯楼亮了,是一位抱着琵琶,挂着披帛,跳着胡旋舞的仙人,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
曲江两岸还有各式各样的小灯,有串成一串挂在树上的,也有系着小棍提在手里的。
郎君们掏钱,给小娘子们一人买了一盏手提灯,买完也是自己提着,小娘子们只要拿眼瞧一瞧就好。
毕竟天冷,不想伸手。
李玺和他们一起看灯猜谜坐花船,看似很欢脱,其实心不在焉。
书昀兄还没回来。
书昀兄说了上元节回来的。
他会不会已经回来了,没找到自己?
不对,说好了曲江见的。
自己这么显眼,他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为了以防万一,李玺买了一盏小桔灯。
只有拳头大,用纸糊的,很轻,里面有一根极细的蜡烛,透过橙色的彩纸,就像一颗发光的小桔子。
李玺突发奇想,朝李木槿借了支金钗——反正她头上插着好几根——把小桔灯一挂,插到了头上。
这样,他就是曲江上最“亮”的仔了。
不断有游船从旁经过,小娘子们笑嘻嘻地把荷包香囊扔到他身上。
花魁娘子还特意为他唱了一支歌。
突然,不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在喧闹的江面上竟显得异常清晰。
不是普通的竹笛或玉笛,而是李玺非常非常熟悉的陶笛!
是书昀兄常吹的那只葫芦形状的陶笛!
吹的是他最喜欢的《江南》……
清越的笛声,让众人不约而同噤了声。
江面上,有人踩着竹筏,顺流而下。
夜风拂起了他的披风,露出里面那件绣着暗纹的、缝着金线的华美衣袍。
是李玺送他的。
和他身上这件是一对。
大小船只不约而同地靠向两侧,让出一条波光粼粼的通道。
一人站在船头,俏皮地挂着小桔灯。
一人吹着陶笛,踏江而来。
相视一笑。
时光与流水,皆定格在此刻。
第143章 吵架了!
两位郎君, 各有风姿。
一个站在船头,一个踩着竹筏。
月色皎皎,灯影重重, 水波粼粼,美得像是一幅画。
倘若一直安静如画, 那就不是咱们的小福王了。
“书昀兄,接着我, 我要跳下去啦!”
竹筏已经靠近船头了,只要跳得够远,就能成为一个踩着竹筏的美男了!
“别——”
魏禹来不及阻止, 就看到他的小金虫虫从船头朝他飞扑过来, 然后……
哗啦一声, 竹筏一头陷入江中, 李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柔韧的身体在月色下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围观百姓:哇!
只是,优美都是给别人看的,李玺自己都要吓死了, 他不要泡成落汤鸡、不要弄湿漂亮衣裳!
“书昀兄, 救命!”
魏禹足尖一点,勾住他的腰,一捞, 一带,紧紧地把人扣进怀里。
然后……
扑通一声, 两个人一起掉进了水里。
围观百姓:哇!!!
“哇什么哇,捞人啊!”无花果喊破音。
围观群众纷纷反应过来,递绳子的,拿桨橹的, 还有趴在船头直接用手抓的……
都没用上。
魏禹借着竹筏的浮力,抱着李玺一跃而起,翻上船头。
水珠四散而落,两人衣衫尽湿,水渍映着灯光,一片晶莹。
男男女女皆看直了眼。
魏少卿的心情就没那么美丽了。他把小金虫虫打横抱起,大步走向船中暖阁。
李玺脸红又心虚,“书昀兄,不怪我,不是我太重,是穿得多……”
魏禹抿着唇,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李玺有点怂,怯怯地戳了戳他突出的喉结,“书昀兄,你是不是瘦了?”
魏禹依旧不说话。
小福王再接再厉,“书昀兄,我瘦了……你不在的这十四天零六个时辰,我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不知道有多难熬!”
魏禹脚下一顿,嘴角弧度有一瞬间的改变。
李玺机智地抓住机会,在他怀里扭了扭,“书昀兄,你从哪里找来的竹筏,惊艳到我了!”
“闭嘴。”提到竹筏,魏少卿的气又上来了。
李玺不干了,改变策略,“你不想跟我说话了是不是?那就把我放下来好了,或者扔回水里,就算我生病了冻死了下辈子投胎变成一条鱼都和你没关系!”
话音刚落,真被扔到了水里。
不是曲江,而是热腾腾的浴桶。
魏禹目光沉沉地看着桶里的落汤虫,“跟我没关系?”
李玺扒着桶沿,翻小白眼,“是谁一回来就拉着脸不说话?也不说想我,也不亲亲我,就会给我脸色看!”
魏禹把湿衣裳一扒,抬脚跨进浴桶。
浴桶很大,本就是为了某中情趣而造的,足够两个大男人可着劲扑腾。
李玺撩着水,往魏禹身上泼。
魏禹扣住他的腰,将人拢进怀里,“跟我没关系?”
李玺翘起嘴角,“魏少卿,你是不是被河北的大雪花冻坏脑袋了?”
魏禹声音微哑:“早春水凉,你可知寒气入体的后果?”
李玺嘻嘻哈哈:“不是有你接着我嘛!我穿得厚,没觉得多凉。再说了,就算寒气入体,宫里多的是御医和药材,不会怎么样的。”
魏禹嘴角抿得更紧。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只有小金虫虫这中生而优越的人,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地说出“就算寒气入体,也不会怎么样”这中话。
这次去河北,他见了太多被冻伤冻死的人,有的冻疮严重,甚至要砍断手脚,还有人寒气入体,落下病根,一生都要忍受风湿骨痛的折磨。
灾民的惨状,连他这个自小混迹于长安市井的人都没见过。
他撇下二皇子,日夜兼程赶回来,就是为了早一天见到李玺,确保他不会调皮淋雪,不去冰面上玩,不让他……日日忧心。
这些,金尊玉贵的小福王能懂吗?
魏禹轻叹一声,撩着水给他冲头发。
两个人都穿着中衣,雪白的颜色,轻薄柔软,被水打湿后贴在身上,反倒比不穿更显诱人。
李玺咽了咽口水,没有扑上去。
他不明白魏禹为什么无缘无故地绷起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