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朱轻勾了一下唇角,对外扬声道:“宣孙霜霜进来!”
在锦帝和沈关山疑惑的目光中,孙霜霜被带了进来,她胆子小,一路都没敢抬头看那些大臣们,直到看到祁丹朱,才稍觉安心,小步上前跪下。
锦帝打量着她,声音低沉问:“殿下何人?”
孙霜霜第一次得见龙颜,忍不住抖了一下,她跪在地上小声回道:“回陛下,民女是吴赤东之妹,名唤孙霜霜……”
“胡说!”沈关山没等她说完,就转头怒道:“我与吴赤东相识多年,吴赤东根本就没有妹妹,你这女子故意冒充,究竟是何居心?”
孙霜霜脸色发白,声音颤抖道:“回大人,民女是吴赤东同母异父的妹妹,此事是真的,一查便知,绝无虚言。”
她鼓起勇气,抬头望向沈关山,道:“大人,您不记得我了么?我被吴赤东送给沈厚做了外室,后来沈厚跟公主感情不和,将我带回府中做了妾室,我见过您几次,还给沈家生了一个孙子……”
沈关山看清她的面容后,神色不由流露出几丝错愕,他的确在府中见过孙霜霜,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生的那个孩子是他唯一的孙子,他因此对她有些印象。
他转瞬就明白过来,吴赤东当年是故意将妹妹送到沈厚身边,一为了监视他们,二为了保全孙霜霜。
吴赤东必然是留了证据在孙霜霜的手里,孙霜霜藏身在沈府,吴赤东就算出了事,也不会牵连到孙霜霜,孙霜霜既可免除祸患,又可以手里握着证据,以此作为要挟,保全吴赤东。
沈关山想明白之后,忍不住黑了一张脸,他看着孙霜霜的眼睛里射出阴毒的目光,咬牙道:“那封信原来是你……”
吴赤东出事之后,他的确收到过一封要挟信,信中要挟他放过吴赤东的家人。
他当时找不到要挟他的人,苦寻无果又别无他法,只好放过了吴赤东的家人,没想到威胁他的人竟然就在他眼皮底下!
他胸口起伏,忍不住气得磨牙,没想到吴赤东已经死了,竟然还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原来吴赤东早就留了后手,还安排的天衣无缝,连他都没有察觉。
孙霜霜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害怕的往后挪了挪,六神无主地看祁丹朱,祁丹朱对她点了点头,她才稍微安下心来,抬头看向锦帝。
她攥紧手里的帕子,鼓足勇气道:“陛下!民女手里有吴赤东和沈关山当年一起陷害上将军君鹤晏的证据!”
众人精神一振,锦帝面容严肃,目光如刺地看向她。
“此事非同小可,你若撒谎就是欺君之罪,你可确定?”
孙霜霜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民女确定,吴赤东活着的时候曾经说过,这些东西是他命悬一线时,可以给他保命的东西,也是他活着的时候,能够致命的东西,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拿出来。”
锦帝和沈关山皆是面色难看,没料到吴赤东竟然真的留下了罪证,他们咬不准孙霜霜手里的罪证是什么,不由紧张起来。
沈关山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慌乱道:“我不知道,吴赤东做过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与我虽是同僚,但我们关系一直都不亲近,就算是他冤枉了君鹤晏,也跟我没有关系。”
祁丹朱挑了挑眉,拿出另一份罪证来,她扬手道:“这是孙文显死前留下的书信往来证据,他这些证据可以证明沈大人不但是科举舞弊案的幕后主使,还跟吴赤东关系密切!他们二人一直狼狈为奸,就连当初的粮草案也是沈大人在背后帮吴赤东的。”
沈关山一下子面如死灰,错愕地看向祁丹朱。
他现在才恍然明白,祁丹朱早就已经掌握了他的全部罪证,她隐忍至今,分明是等着可以彻底翻案的这一天!
她就是要一击将他置于死地。
她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他逃无可逃!他们早已在不知不觉之中,身处她藏在暗处的网里,她现在只是在收网而已。
沈关山全身忍不住发寒,终于意识到祁丹朱是来替他父亲索命的,是来向他们讨回欠了二十年的债。
他无助地转头看向锦帝,目光变得阴狠。
他恶狠狠地想,他与锦帝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如果跑不了,锦帝也别想跑,大不了就鱼死网破!
锦帝眉心深拧,目光警惕,心中惴惴不安。
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却仿佛站在了檀香山上的悬崖上,寒风瑟瑟,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祁丹朱没用一兵一卒,却让他感受到了君鹤晏当年站在悬崖上四面楚歌的局面,如今被逼至绝路的那个人成了他。
他呆坐在那里,没有动作,孟怀古和魏闵德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抢过了那些证据,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他们的双手渐渐颤抖起来,神色悲愤,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像野兽看到惨死的同伴,声音嘶鸣而哀凄。
迟了二十年的真相终于摊在了他们眼前,他们终于得知自己的挚友、恩人、兄弟是如何一步步被坑害至死,又是如何被阴险小人推上了绝路。
他们虽然早知真相,却是第一次看到这些□□裸的证据,他们心中是无法遏制的怒火,他们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孤力无援的君鹤晏。
锦帝惊恐地看着他们,看着那些真相一点点被揭露。
第127章 天终于亮了
锦帝不用看那些证据也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但他还是努力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招了招手道:“将证据呈上来。”
祁丹朱看着他那张变得颓败的脸,微微一笑, 她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台阶, 道:“陛下,您想看证据, 我亲手给您。”
锦帝看到她向自己走过来, 目光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惊恐,他本能地想要闪躲,看到底下密密麻麻站着的朝臣们才忽然反应过来,祁丹朱要的是他活着还她父亲清白,而不是要他的性命。
他抬起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勉强镇定地坐在龙椅上, 却如坐针毡,忍不住挪动了几下。
祁丹朱眉目清冷, 走至他面前, 双手将证据呈上,低声道:“陛下,那些证据里写了些什么您心里应该有数, 就不用浪费时间去看了, 您看我手里这份证据就可以了。”
锦帝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 伸手接过祁丹朱手里的信封。
他看着信封,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微微皱眉,沉默地翻看了一下,然后缓慢而迟疑地将信封打开, 将里面的信件一点点展开。
他看清信里的内容之后,全身一震,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苍老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里的信看了许久,目光紧缩。
他将信从头到尾浏览了一遍,仔仔细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目光停留在信件最下角的印记上。
他攥紧手里的信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祁丹朱。
祁丹朱站在他面前不足一米的地方,桃花眸里冷若寒霜,仿若结了寒冰一样,锐利而冰冷。
锦帝手里的证据正是他当年命令吴赤东行动的信件,这封信为锦帝亲手所写,上面印有锦帝的印记,吴赤东一直将这封信保留至今,是他最后一张牌,也正因他这份心思,才留下了这份难以磨灭的证据。
锦帝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牢牢地攥着手里的信,深呼吸一口气,抬头道:“丹朱……你跟朕去后堂一趟,朕有话对你说。”
他说完之后,不等祁丹朱回答,就神色慌乱地站起来,踉跄着迈开步子,颤颤巍巍地朝着后堂走去,下台阶的时候,他脚下一滑差点跌倒,陈皇后在旁边扶了他一把,他对上陈皇后的目光,神色却更加惊恐,甩开陈皇后的手,心虚地走远。
陈皇后淡淡地扯了下嘴角,神态有些讥讽,她曾经为这个男人委曲求全过,也曾经为这个男人伤心欲绝过,如今事过境迁,她忽然发现这个男人早就不可救药。
君行之目光一直落在祁丹朱的身上,看着她的走了出去,他抬脚想要跟上,回过神来只能停下了步子。
这条路只能祁丹朱一个人走,他连陪伴在她身侧的资格都没有,她也不需要他的陪伴。
他微微低下头,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也遮住了里面所有的情绪,他只能麻木地站在那里,听着自己父亲当年是如何将自己推向深渊。
祁丹朱跟在锦帝身后,一步步地走出去,阳光倾洒在地面上,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