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桑倦没有动。
他慢慢的说:“但是有人跟我说,你不高兴的话,我就要和你保持距离。”
他站得距离,确实还算安全。
姜音却还是不放松,神经也绷得很紧。
“我也很想要侵入你的私人空间。”桑倦说:“也很想知道你日常和谁交流。”
“但是你说,你不喜欢我看你的手机。”
“所以,你手机响了之后,我没有去看。”
桑倦一番真情实感,差点没把姜音给气坏了——这明明都是正常人应该做到的事情,这个男人,为什么可以用这副牺牲很大的艰难样子说出来!
本来,本来就不应该那个样子!
但是姜音憋了憋,没说出口。
桑倦思考了一下:“我确实,很难,对你像对其他人那样,正常。”
桑倦:“但是你所有的不愿意。”
桑倦:“只要你说出来。”
桑倦:“我就可以放在心里去参考。”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平缓,不紧不慢,即使说着示弱一样柔软的话,背脊却还是笔直。
他总有着不输人的傲慢。
姜音:“那……那我们协议结束,你让我回家好不好。”
空气中的信息素,一瞬暴躁到心痛。
仿佛被泼下冷水的沸腾火花,哪怕疼痛入骨,也要蒸发出不甘的烟尘,挖出三分无望的希冀来。
无论他怎么解释,什么态度。
示弱,还是如何。
她心心念念的,也都是如何摆脱。
桑倦平静的看着她,无动于衷。
姜音就知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说到底,说是参考,真的只是参考。
而且,只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范围之外。
都是撒野。
桑倦道:“你如果不愿意跟我说,为什么害怕。”
“那就要吃药。”
桑倦平静的说:“你说过你会吃药,对吗?”
怀柔的手段与解释毫无效果,还引起了反弹,他似乎懒得再戴虚伪的面具了。
就像一只暴躁的坏脾气野兽,虚伪的给她一条脆弱的纸链作约束,纸链之下,他能漫不经心的听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命令,爱听的就听听,不想听的就不听,过分了的,尖锐的牙齿就威胁的放在链子上,用眼神告诉她——这链子断了之后,下一个就要她的命。
姜音没吭声,她想了一会儿。
以前电视剧里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
可是也有古训说。
温水煮青蛙。
这条纸链,像极了那缓缓烹青蛙的温水。
尽头。
皆是死路。
第26章 他的美人娃娃 。
姜音垂下睫毛, 一字一句的坚定:“我不要吃药。”
桑倦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害怕?”
他语调认真,仿佛是真的不太明白。
姜音一时间, 竟然有些茫然。
她有些看不懂桑倦。
他是真的不懂。
还是, 只是想要逼她把话讲出来的步步为营。
前者杀死幼鸟的孩子,满眼无辜的伤害。
后者是心机深重的逼迫, 攻城掠池的满足。
哪一项, 都是罪无可赦。
反正都是死路。
与其被人撕咬,还不如鱼死网破。
“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知道我的无助。”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地毯, 话语温吞:“但我永远也没有办法, 把这样的无助,说给你听。”
像是被关在玻璃箱里, 与猛兽共存的娃娃, 偏偏毫不犹豫的撕碎了手里禁锢野兽的纸链。
她语气温吞而轻。
对桑倦而言,却如同看不见的匕刃。
字句疼的钻心。
*
又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
姜音推开窗,看着窗外的雨。
娃娃做到一半,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看。
设计上, 似乎出了一些小问题。
好像哪里都有些问题。
她那句话说出口之后,桑倦没有说什么, 他只是沉默的看了她很久。
他眼瞳很黑,看她的时候,眼尾弥漫着浅浅的红意,仿佛下一秒,他就又要发疯了。
偏偏让人觉得脆弱。
好像要碎了。
这让姜音, 觉得很困惑。
她有点想不太明白。
想不通,就放弃了。
对于她而言,桑倦并不是什么,需要值得细细思考的人。
别墅很大,打开窗,姜音能看到爬满墙壁的爬山虎,秋意把它们染成灿烂的红色,却在一片细雨中,展现出寂寞而脆弱的暮色。
它们明明依墙而生,却又有着自己的灵魂和傲骨,即便风雨催折,也半分不愿服输。
风有些大,吹进来一片爬山虎的叶子。
她捡起来,放在手心,觉得很漂亮。
突然,就有了些许灵感。
有开门声响起来,姜音下意识的回头,发现进来的是阿姨。
她轻轻舒了一口气,回过头,看了一会儿底下的小花园。
这别墅依山而建,很大,从她这里能看到花园里,结着大葡萄的漂亮的葡萄藤。
姜音踮起脚尖,轻轻拉上窗。
回过头,阿姨已经走了。
风吹的她微微有些头疼,姜音跑到角落里,想继续窝着,然而脚步一动,就怔了一下。
她爱呆的角落里铺了厚厚的毯子,和一个披肩用的柔软羊毛毯。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桌子和小书架,架子上层摆了五颜六色的毛线球和针,下面放着一些做设计用的专用铅笔,和素描本。
冰冷的角落,无端多了几分暖色。
*
姜音踌躇的一下,目光忍不住在另外的三个角落里巡视。
然而巡梭良久,她的视线还是诚实的落在了小书架那些五颜六色的毛线上。
是颜色,很正的毛线。
可以做出,更好看的娃娃来。
有彩铅。
还有素描纸。
可以画设计图了。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姜音已经窝在了角落里,手里的铅笔在干净的素描纸上沙沙作响了。
姜音呆了半晌,看着已经画了好的设计草图。
是个爬山虎小娃娃。
它抱着爬山虎的叶子,姿态傲慢又冷漠。
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想了一会儿,她用毛毯把自己盖起来,往角落里更小心的缩了缩,露出两只大眼睛和细白的手。
好像这样,就没人可以发现她了。
羊毛毯不是很厚,但绒毛很细,非常保暖,开了窗受风而感受到的细微头痛,似乎也在这份温暖里,慢慢消弭。
专注画图的时候,手机响了,姜音思路被打断了一下,那一瞬的灵感没有捉住,流畅的笔触瞬间停顿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
是微信提醒,好像是广告。
姜音瘪了瘪嘴,不太高兴,她拉下手机的设置栏,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
她继续想设计,却怎么都不太能想的出来,有些小烦躁,手无意识的摸摸,摸了个空。
没有……凉凉的牛奶。
她呆了一会儿。
……
冰箱,会有牛奶的。
小姑娘下了楼。
手机的提醒亮了一会儿,又暗淡下来。
*
姜音把娃娃做了一半。
桑倦一直都没有来打扰她。
她也没有问他去哪里了。
肚子稍微有些不舒服。
大概是她的反抗,药没有送过来。
倒是晚上,阿姨准时送过来了晚饭。
姜音从来不会做绝食这种事,乖乖吃饭。
鲜嫩的蘑菇汤入口即化,几个清淡的小菜也很好吃,她吃了一点点。
只是吃完后,就有些倦了。
她去洗了脸,清醒了一点,就继续做娃娃。
但只做了一会儿,就有些撑不住打架的眼皮了。
羊毛毯裹得人暖暖的,更是困倦,她想起来去床上,但是太困了……
……算了吧。
她把脑袋往毯子里一缩,窝成个团子,在角落里就睡了。
*
桑倦喝了很多的酒。
酒精能麻痹人的理智和感情,好像能让人忘却一些伤人的话。
他给谢时打了一个电话。
谢时听完他说的话,无语死了。
谢时:“所以呢,你怎么做的?”
桑倦语调散漫,带着些许醉意:“我没有强迫她了。”
谢时松了口气:“那应该还有点挽回的余地……不过姜小姐那个身体,不吃药也不行……”